第49章 筋骨为笔血为墨
在杏子林萧瑟的秋风中，乔峰素来豪气纵横的面容却因愤怒而寸寸紧绷，
眉骨下压，两道剑眉如刀锋般斜插入鬓，眼底似有雷霆暗涌，将原本深邃的目光灼成一片凛冽的寒芒，
猛然昂首，脖颈筋肉虬结如铁索绞缠，一双狼瞳扫过全场，目光所及之处，连飘摇的火把都似被无形的罡风压得矮了三分。
“我乔峰行事光明磊落，这次南下江南只是不愿让马副帮主含冤而死，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秦兄弟虽为江南富豪，五年来却不断接济我们穷苦兄弟，有多少人入帮前曾去过秦家的粥棚喝上一碗热粥？！！！，
兄弟们！！！
摸着自己的良心，秦贤弟一家在江南乃至整个大宋都广有贤名，就因为一次误会，就说秦兄弟曲通敌国，这合理吗？”
乔峰一声声如裂帛般的怒吼在枝头震颤，丐帮千百弟子却已陷入死寂。
不知是谁的喉头先溢出哽咽，像一粒火星溅入枯草堆，转瞬燎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白须飘摇的吴长老突然踉跄半步，手中钢刀“当啷”坠地，老迈的喉结滚动数次，终是扑通跪倒，额头重重磕进黄土：
“帮主，我们之所以反你，都是听信了小人谗言，只道你与马副帮主不和，故意偏袒慕容家，
又与秦公子交好，种种事情凑在一起，实在不得不让人相信，现在细细想来，实在是太过糊涂。”
人群如被镰刀劈开的麦浪，从四大长老开始层层矮下去，
年轻弟子中突然爆出一声哭嚎：“上月我娘病重，是秦家医馆给我娘送来了几包草药，才勉强吊住性命。”
“是啊.....是啊......，我也曾在秦家下面产业做过工，秦家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
“对，秦公子怎么可能勾结蛮夷.......”
四周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仿佛秋风中簌簌抖动的杏叶都在呜咽。
白世镜见乔峰大有扭转乾坤之势，面色冷若冰霜，心中焦急万分，急忙喊道，
“执法弟子，取法刀来。”
“宋奚吴陈四大长老听信小人谗言，妄图使我丐帮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罪当受一刀处死”
“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妖言惑众，以下克上，意图谋反，受九刀处死。”
“其余参与弟子，记录在案，之后下去领罪受罚。”
吴长老听到对自己的宣判，只觉自己对不起乔帮主，
将钢刀突然横在颈侧，刀刃割破的皮肉渗出血珠。
“帮主，我愧对于你，我自行了断后，只求你原谅了吴长风。”
说着就要自刎而死，其余几大长老舵主也觉无颜存于世间，只想之后和吴长老一样，自行了断，身死罪消，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且慢！！！”
乔峰大喝一声，走到法刀前，一一看向面如死灰的各大长老，转头对白世镜问道：
“白长老，本帮帮规之中是否有这么一条，帮中弟子犯罪，不得轻赦，帮主欲要宽容需要自身流血，是也不是？”
“是！！！
的确有这条帮规，帮主你？.......”
“丐帮法刀何在？！”
乔峰声如雷霆炸响，震得执法弟子手中法刀“哐当”落地。
不待众人反应，乔峰已抄起四把木柄钢刀，五指发力处，木屑簌簌而落：“四大长老的罪，我乔峰一肩担了！”
他反手将一把钢刀刺向自己左肩，利刃入肉的闷响惊起林间昏鸦，吴长老的惊呼卡在喉头，
鲜血顺着刀柄蜿蜒成溪，乔峰却昂首大笑：“这一刀，念吴长老大破西夏一品堂阴谋之功！！！”
说着反手一刀割开吴长老身上的捆缚。
第二刀带着破空声砍向伤口处，旧伤叠新创，绽开的皮肉间隐约可见森然白骨，
“这一刀，只因宋长老十五年前连年运送紧急军情，别人不知道，我时刻记得！！！”
第三刀直劈自己右肩，生生割开血肉，乔峰牙关咬碎，仍字字如铁：
“奚长老当年孤身一人假扮汪帮主身陷敌营，甘愿代死，今日我乔峰也替奚长老挨这一刀！！！”
第四刀继续扎在自己身上，乔峰身形微晃，脚下已经留下数个深坑，喷涌的鲜血在黄土上汇成触目惊心的“义”字。
当最后一刀没入肩胛时，乔峰浑身浴血却依旧挺立如枪，就在这时，
陈长老突然拔出腰间匕首，发狠刺向自己心窝：“属下愿以命抵——”，话还未说出口，却被乔峰染血的手掌死死攥住刃口。
“丐帮脊梁，从来不是靠自戕立起来的！”
乔峰甩开匕首，任掌心鲜血滴在四大长老额间。
“这一刀，念陈长老刺杀契丹左路元帅之功，
陈长老你我性格不和，但都是我丐帮肱骨之臣，应当以丐帮大局为重！！！”
乔峰每刺一刀，便念一桩长老功绩，四刀下去鲜血顺着首尾连成红线，在地上书写出一张猩红的功过簿。
暮风卷着血腥气掠过杏林，千百丐帮弟子忽如麦浪伏倒，呜咽声震得秋叶纷落如雨。
丐帮四大长老的过错皆由乔峰承担后，乔峰转过身面对秦守，
“秦兄弟，我没想到丐帮对你误会如此之大，这一刀，是我向你赔...........”
说话间手中钢刀就要朝自己刺去，在接触到自己衣襟时却被秦守硬生生止住，
秦守手腕一翻，运转天山折梅手，便将钢刀从乔峰手中夺过，一指打成俩段，
乔峰微微一愣，只见秦守淡然开口道：
“乔大哥，现在迷雾未散，大哥可不能为我损害身体。”
乔峰听闻此言也看向最后一人，始作俑者全冠清，
“全舵主，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讲？！！！”
杏子林的风忽地凝滞，连飘摇的火把都似被乔峰周身迸出的罡气冻住，
众人心想，就算乔峰再宽宏大量也不可能饶恕这次的罪魁祸首全冠清。
全冠清浑身剧震，面色铁青，冷汗布满额头，
抬头望向乔峰，却见那双眼瞳里映出的自己，早已是恶鬼模样，最后垂死挣扎道：
“我反你，是为了大宋的江山，是为了丐帮百年基业，只可惜和我说出你身世之人，是一贪生怕死之辈，迟迟不肯现身，你将我一刀杀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