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利维亚：不妥协的勇气

整个南美的行程，最具挑战性的是玻利维亚，这是一个完全超出我认知的环境，基于这个国家的地理位置、历史和语言，我不能用过往的经验来丈量。当年一个人去印度做背包客，在深夜和不认识的金发男生争夺客栈的最后一个房间，在过夜长途巴士上拒绝热情的印度人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睡觉，一个人在山地坐三轮车被车夫调戏，大胆住进素未谋面的以色列人家里，在埃及与军人发生冲突，这一切都没有让我退缩过，但是玻利维亚有太多耸人听闻的旅游事故……当地最大、历史最悠久的旅行社老板死在玻利维亚西南环线的车祸中，还有那些不懂英文的司机，将旅客说的“慢一点儿”误听为“快一点儿”，结果全车人命丧他乡，尸横遍野。不过，玻利维亚，我还是来了！

NO.1

明晨出发往玻利维亚高地探险。此刻我想起你，愿你幸福！

NO.2

惊心动魄的玻利维亚西南环线之旅终于完成！想知道过去6天发生了什么吗？给点儿耐心看故事。

来南美云游让我最“唔知点算”（粤语：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就是玻利维亚。这个位于南美中部的高原国家，交通主要靠陆路，从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的车程用七八个小时是很普通的事情，如果去邻近的国家，可以坐20多个小时的过夜旅游大巴。晚上一边睡觉一边锻炼身体——车子在绵延的山路上飞驰，人一边抱着背包，一边不让身体从椅子掉到地上，少一点儿腰力也不行。挣扎了半天，终于选择了比较安全的方法，租了一辆车子直接从苏克雷去乌尤尼。结果我们不需要腰力，车子的腰力却出了问题，车子一边走一边在叹气，行至中途，车子在奔驰的同时，我发现司机伯伯不断在用钥匙开动汽车，车子不是明明在走吗？为什么要打火啊？原来车子在走下坡路的时候已经熄火了。最后在比较平坦的路面停下来，司机伯伯立即抢救“老伴儿”……

还好在中转站波托西（Potosi）已经有一辆车子在等着我们，急叫司机马克（Marco）来救援。没多久，他开着一辆1977年的丰田陆地巡洋舰到来，车身虽然也是补补贴贴的，不过最起码车子不咳嗽，腰力也不错，还有点儿赛车的感觉，后来才知道原来这辆车属于达喀尔拉力赛车队。

波托西是一个矿业城市，人口约20万，海拔4067米，全市以一座银山富饶山（Cerro Rico）为中心建设。据说从1545年发现银矿之后，这座山一直被开采，到1996年为止，已经产出了6万吨白银。现在这座山里面已经被挖得差不多了，像一块芝士一样，有科学家说这座银山随时会倒塌，不过这已经是10年前的说法了，富饶山到目前为止还是屹立在小镇的中央。

玻利维亚是绝对的男权社会，矿工是英雄，收入非常可观。聪明的矿工会把财务交给老婆打理，不然的话，所有血汗赚回来的钱就会变成Pisco（皮斯科白兰地）。以前的文献还清楚记载，若女人要求离婚，其老公有权要求其到修道院终老，或者她要跟谁再婚，一定要得到前夫同意。当地在整个西班牙殖民时期只有5宗离婚记录。我们一边听女导游洛德丝（Lourdes）述说历史，一边从她的神情中看到玻利维亚女性走过的坎坷。不过作为旅客，我们只看到和平的小镇、背包客的客栈以及游人如鲫的博物馆。

既然路过那么有历史沉淀的城市，当然要去当地邮局寄明信片了，可惜负责卖邮票的大姐过了午饭时间还没有回来。一般午饭时间到下午3点为止，手机上显示已经3点半，邮局职员说多等15分钟就可以，想想还是先赶路吧。

车子在公路上飞驰，我们终于看到著名的乌尤尼盐沼，站在山头也只能看到冰山一角。

到达乌尤尼入住用盐做的酒店，我在想是否因为盐对身体有好处？问导游：是因为这里盐太多了，还是因为盐对身体有好处？她直白地回答，因为盐太多，并非因为对身体有好处。怎么不编一个好听的故事，那么老实，真的太不浪漫了。

来不及在玻利维亚完成游记，以为过境到智利休息一天可以把过去6天所发生的都记录完毕，结果发现写之不尽，干脆把今天作为酒店一日游吧，亮点是买纪念品。

NO.3

休息一宵之后，养精蓄锐去乌尤尼盐沼，这是来玻利维亚的主要目的。首先参观盐工厂，这里的原住民每一家都有一个盐工厂，设备很简陋。问导游产品这里的盐是否出口，她说不符合国际标准，只能内销，而且价格很便宜。她曾经有一个念头，想开发比较优质的盐，然后高价出口欧洲，结果被原住民社区拒绝，因为这是原住民的世袭财产，不想让外地人开发。她问原住民想不想多赚一些钱，让孩子获得比较好的教育机会，他们的回答是“卖盐的车子更重要”，他们还建议她找一个原住民，嫁了，这样她就可以开发盐田了……

第一家盐酒店由当地人在盐湖区内发起，条件比较简陋，后来被当地一位具有远见的旅行社老板收购，他在旁边盖了一家规模非常大、还有高尔夫球场的盐酒店，观光车都是“悍马”，生意做得非常火。后来被当地人投诉，以污染为名要求其拆掉酒店。其实内情是因为酒店做得太好，产生了利益冲突。一栋精致的酒店就这样从盐沼的地平线消失，只剩下最初收购回来的酒店外壳作为博物馆。拆掉的酒店遗址有一个小小的广场，上面插满了旅客带来的旗帜，是庆祝还是凭吊，看官自行演绎。老板后来在盐湖边上兴建了另外一家酒店，就是我们入住的这家盐酒店。

千辛万苦来乌尤尼，就是为了那传说中的“天空之镜”，可惜尽管在雨季的1月，还是看不到半点要下雨的样子，心中默念在我离开乌尤尼之前一定要下雨，默想之后便一切随缘。轻轻松松跟着有经验导游的步伐，前往鱼岛（Isla Incahuasi）。在大约13000平方千米的盐沼，以超过100千米的时速行驶1.5小时，简直就像在大海里开快艇，震撼的程度仅次于南极半岛破冰航行。

这个亿万年前开始逐渐形成的鱼岛长满了十几米高的仙人掌。仙人掌的生长速度是每年1厘米，你可以算一算它们有多大年纪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诚其心、正其意、走正道，一切皆有可能。

老是说自己不是运动型的人，不能爬山，鱼岛把这些信念全部打破。冒着正午的大太阳，一步一步往上爬，还行。回来之后导游已经准备好野餐慰劳我们，食物很简单，但是特别美味。“天空之镜”只是盐沼的其中一个自然现象，这里好玩的事情还有很多。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全凭觉知。不要被虚荣迷惑，要活出贵族精神。

全球都会有日落，唯风景因地理环境各异。全球人都会离世，唯临别的心情因走过的每一步路各异。既然天公不作美，人为的水潭也挺好。日本旅客特别喜欢雨季来乌尤尼，看到地上因开发盐沼而遗留的水潭也玩儿得不亦乐乎。

NO.4

看了日落，当然不能错过日出。1月17日，我们去看了日出。盐沼早晚的温差很大，早上的风刮得特别厉害，还好导游准备了没加奶的热巧克力。听风观日，活在当下。

乌尤尼盐沼是一块宝地，这里有很多不同类型的矿物。据说这个泉水可以疗愈身体，有些当地人专门跑到这里来泡泉水疗愈身体，也有好奇八卦的游客到这里凑热闹。一颗需要疗愈的心怎么才能被疗愈呢？事实上问题的根本在于心。

盐可以吃，也可以用来做建材，当地人就是这样开发盐砖头的，他们用机器在地上画出线条，一块一块的砖头就此形成。盐砖头美丽的线条其实反映了每一年雨季的下雨量，浅颜色表示雨量，深颜色代表旱季堆积的尘埃，从这些条纹中看到过去两年的雨量都很少，我问导游这是地球变暖造成的吗，她点头并且说这些盐砖头做了见证。

在沧海变桑田的乌尤尼上继续行走，一个半小时之后走到盐沼的另一个边缘，神奇的一幕出现在眼前，“天空之镜”出现了，原来不用下雨也可以看到“天空之镜”。事实上如果下雨的话，车子只能慢慢走，因为盐水是机器的死敌，车子往往需要平时两倍的行驶时间，而且由于倒影，水天一色，很容易迷路，即使是很有经验的司机和导游，也会迷路。听着导游诉说她16年在盐沼的所见所闻，默默捏了一把汗。还好没有下雨，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一群韩国青年在水上玩儿“倒影”放声高歌，火烈鸟在另外一头吃着水里长出来的微生物，两种生物各得其所。若生命如流水行云，人间即天堂。“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抓拍火烈鸟要有技巧：第一，行动要慢；第二，摄影者的高度要像美洲驼，因为火烈鸟习惯了和美洲驼共处，过高的身躯会吓坏火烈鸟；第三，要走走停停，这样就可以走到很近的地方。于是我拿了一个塑料凳子，用这些技巧真的可以走到很近，虽然拍摄技巧不咋样，还是拍到一些不错的照片。

大功告成，打道回府，临走站起来跟火烈鸟道别，它们飞舞起来。高兴之余，我忘了原路折返，结果一脚踏进沼泽，好不容易借着塑料凳子脱身，还捎带了一些火烈鸟的食物回来。

在盐沼最头痛的问题是解决生理需要。日本游客会自备流动厕所，每半个小时要下车搭帐篷排队小解一次。其他旅客就要靠专业厕所，收费为1玻利维亚诺到6玻利维亚诺不等，最贵的比一瓶矿泉水还贵，喝水可以促进经济循环啊！回酒店之前去了火山脚下的公厕，这里是背包客的天堂，还可以洗澡。不知道附近的火烈鸟在这里喝的水是不是……

结束了盐沼之旅，在酒店休息两天。1月19日下午刮起了大风，整个盐沼白茫茫一片，视野不到500米。没多久……下雨了。晚饭的时候，日本游客从外面回来，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灰头土脸、饥寒交迫的样子，我在心中默默感恩，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在玻利维亚没有飞机去智利，原来两国为了18世纪一场战争断绝邦交至今。两国虽然都有类似的景观，如盐沼、地下喷泉、国家公园、火烈鸟、美洲驼……但犹如两个世界，看海关情况就可以明白一切。在继续讲我的云游故事之前先做一个调查，如果你只可以去其中一个国家旅游，你会选择去智利，还是去玻利维亚？

NO.5

1月20日，我要走了而雨也停了，打开窗户嗅到空气中还弥漫着昨晚下雨之后的味道，心中默默祝福其他旅客既欣赏到“天空之镜”也平安大吉！

胡乱地用了一些早餐之后再次启程，离开安逸的盐酒店，踏上历时12个小时车程、跨越海拔4875米高山的旅程，前往智利阿塔卡马（San Pedro de Atacama）。当天早上司机马克和女导游洛德丝严阵以待，丰田陆地巡洋舰的车顶装了满满的两桶汽油，因为一路上没有加油站，他们需要储备来回的汽油。出发前还专门往市区走了一趟，带上了一罐1米高的氧气桶，还有一罐可随身携带的轻便装氧气，车上还有当天的午餐和水。

一切准备就绪后，洛德丝告诉我要绕道而行，因为当天早上有民众抗议，在机场外堵着，车子不能从公路通过，旅客下飞机之后要在烈日下走15分钟到另外一头乘坐旅游车。我们的车子必须通过这些关卡，如果我们的车子被发现，就会被民众堵住，车子出发不了，我们也无法成行，于是我们抄小路走。但是有些比较近的小路已经被愤怒的民众拦阻，经验丰富的洛德丝指挥若定，走远一点儿的小路，其实当时已经有人发现有车子想越过他们的警戒线，有好几个人向我们这边急步走过来，眼看就要迎头遇上了，还好司机马克眼疾手快，安全地越过禁区，使我们的旅程得以继续。后来问洛德丝：玻利维亚经常出现这种情况吗？她笑着说，没有抗议就不是玻利维亚了。

如果你会去乌尤尼，不要逗留在市区内，看看他们的主干道就知道这儿只是一个中转站，背包客在这里寻觅合适的旅行团。没有兴趣做“浪人”的话，直奔盐酒店吧！

乌尤尼邮局。虽然现代有很多简易便捷的通信方式，我还是偏爱寄明信片。

车子在沙漠中风驰电掣，两个多小时之后到达一个小镇。这是一个富裕的小镇，大部分男人都是矿工，因为美国人在这里发现矿山，原住民给出的收购条件是美国人要为他们建一个具有美国风格的小镇，同时把他们的教堂原封不动地从矿山搬迁到小镇上。

在这里尝到了藜麦冰激凌，非常有特色。不过你知道吗？藜麦会促进肠胃蠕动，弄得我们每天都频频放……

继续前行，中午到达一个没有厨房的餐厅。这里流行自备午餐，房东提供餐桌椅子，不过厕所还是要收费的。

火烈鸟是玻利维亚的骄傲。路上我们又遇到一群火烈鸟，不过洛德丝轻描淡写地说：“这不算什么，等着看红湖（Lake Colorada）吧。”

越过高山，穿过湖泊，到达怪石山谷（Stone Valley），风景有点儿像云南的石林，不过这里更为粗犷自然。散落的石头都是火山爆发的结果，配上玻利维亚沙漠特有的植物，虽然四野无人，却也热闹非凡。

穿行于石林之间，约20分钟之后，我们到达了一家建在石头下的酒店。这是我们中途落脚留宿一宵的地方。我很喜欢这家小小的酒店，虽然食物不怎么样，但是店长很有高原经验，也很友善，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这里大约海拔4600米。本来洛德丝安排睡觉之前给我吸氧气，不过我的状态很好，免了。

最后一天的旅程是最紧凑、最精彩的。我们早上6点半准时出发，一路上只见黄沙滚滚。

偶尔经过一些村庄，洛德丝发出类似羊叫的声音，果然吸引到纯情的美洲驼傻傻地到处找声音的来源，它们好可爱啊。

行行重行行……看到啦！太美了！红湖大约有15000只火烈鸟在栖宿。我用洛德丝教我的方法悄悄前行，不过优雅的火烈鸟始终敏感地与人保持着距离。我慢慢前进，它们也轻轻地迈向湖中心，距离不近也不远，刚刚好。为免再次踩进沼泽，我还是乖乖地在岸边观赏吧。

自然界离不开生离死别！生得高贵，死得优雅，谁能与共？

高潮迭起，火山间歇泉（Geyser Sol de Manana）乍看起来像人间炼狱，浓烈的硫黄味道、热烘烘的蒸气还有泥浆不断从地下冒出来，难道地狱就是这样的情景？这里海拔4875米，我呼吸不困难，不过行动还是缓慢一点儿好。

天堂抑或地狱，仅在一念之间。

继续前行，到达一个中转站，这里可以泡温泉，也可以放水，这里的bano（厕所）涨价了，6玻利维亚诺去一趟，不知道泡温泉需要多少钱。

经过古马尔谷（Valle de Deli）到达了绿湖（Laguna Verde），湖的背后是利坎卡伯火山（Licancahur Volcano），海拔5960米，山的背后就是智利，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呢？平易近人的洛德丝看到一堆一堆人为的石头堆，忽然变得很激动，用脚把这些石头堆踢倒。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说这不是玻利维亚的文化，而且影响自然景观，要堆在自己的地方堆砌，别在这里弄。

正邪只是一线之隔。翠绿的绿湖美丽动人，但是湖水充满有毒的矿物质，生人勿近。旁边的白湖（Laguna Blanca）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滋养了不少鸟类。贵族精神存乎独立的意志与道德的自主，不为权利、金钱所摆弄，不为多数人的意见所左右。

在玻利维亚吃完最后一顿午餐，前往智利的旅客都在这里跟他们的领路人道别。临行前我与洛德丝拥抱道别，虽然只相处短短数天，还是依依不舍，看着司机马克开车扬长而去，我心中默默祝福他们归途安全顺利。很难理解人世间的缘分，不过我相信没有偶然的相遇，彼此都会给对方在修行路上最好的提醒。

NO.6

“玻利维亚西南环线”游记大功告成，接下来开始忆述智利北部所见所闻，并且揭开我的选择。如果你还没有参与调查，现在要赶紧做选择啊，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自省过程！调查问题是：智利和玻利维亚两国都有类似的景观，如盐沼、地下喷泉、国家公园、火烈鸟、美洲驼……如果只能去其中一个国家旅游，你会选择去智利，还是去玻利维亚？

玻利维亚和智利好像是时光隧道的两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