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鬼门洞开
“要说细微的不寻常之处么……”疏无摸摸下巴,“师姐可知晓赤团花?说起来,我先前在宁岚可从未见到过。”
“赤团花?你指的可是幽冥路上的火照之花?”月琸一怔,“莫非……这个巷子中……”
“呐。”疏无冲月琸身后扬了扬头,“那边的墙壁之下便有一株。”
月琸闻言回身望去,黑暗中,仅能看到一团黑灰的轮廓,只得再走近些,才得以看清花朵的真容。
只见拔地而生的细绿花茎上托起了一抹赤红,细看则是由六朵小花环生成的伞状,而花被卷曲着,自中心抽出勾起的针状花蕊,在黑暗中肆意张扬出无尽的妖媚冶艳之感。
“这花真是美,”月琸轻叹,“可惜从不在天界生长。”幽冥路上的血色之花么……月琸抚着花瓣的指尖一顿。
“疏无。”
“嗯?”
“可带了火折子?”
“这倒是备了,给。”疏无说着便将火折子递了过去,却见月琸拿着在聂府处得来的白纸灯笼便要将灯芯点燃。
“哎哎……这……”话还未说完,疏无却被眼前的景象惊的噤了声。
“幽冥路上怎少得了引魂灯呢……”月琸面色平淡的望着灯芯点燃后自墙壁上显现出的黑色大门,喃喃自语道:“而幽冥引魂的尽头……大抵就是‘鬼门关’了吧……”
疏无回过神来,蹙眉道出心中疑问:“不是说特殊命格之人点燃‘走阴灯’才能连通生死之界?你我命格并无特殊之处,怎会出现当下状况?”
“许是借助了赤团花的阴性。疏无,你方才可曾看到,这个巷子中可还有其他的赤团花?”
“只此一株。”
“只此一株……”月琸说着便要蹲身下去翻看花下的泥土,被疏无一把拉起,“我来”。
“……泥土可有翻新过的痕迹?”
“回答‘没有’。”一个声音骤然在疏无脑海中响起,疏无按着掌下疏松的软泥,硬着头皮答道:“……没有。”
“嗯,那我先进去看一看。”说着,月琸推开黑色的大门便走了进去。
“师姐!”疏无起身拍拍手,颇有些急切道:“情况不明,莫要莽撞行事啊。”
“无碍的疏无。”月琸无奈道:“我如今在你眼中究竟虚弱到了何等地步,竟让你如此小心翼翼,以前也不见你如此啊。”
“……毕竟我们都没遇到过当下的状况,小心一些有何不好。”疏无暗自懊恼,虽然嘴上说着“不担心”,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过了头,是以又斟酌着掩饰了一句,“以前也不见你如此莽撞啊。”
“因为时间不多了……”借着室内昏黄的亮光,月琸向上方看去,却见四方的空间有如天井的底部一般,幽深的看不到穹顶。
而疏无甫一踏入大门,便是浑身的不自在。细看才发觉房室四个角落各有一樽目射凶光的镇魂兽,而四只铜兽形态各异,姿态或匍、或伏、或立、或卧,唯一共同之处则皆是面朝房室中心,阴鸷的盯着两个不速之客。
不止如此,这个房室竟在二人踏入后,开始吸取二人的生气。疏无一蹙眉,冲月琸言道:“师姐,此地不宜久留。”
“疏无,你来看这个。”
疏无向前两步,来到月琸身边,只见正对大门的墙壁上,一盏白瓷水盂正承载着一汪静水,被置于墙体的壁龛之上。
“你看这水如何?”
“水?不过是寻常清水?”疏无疑惑道:“不过这水盂是何等法器?怎的死气如此之重?”
“死气重的不是水盂。”月琸有些悲哀的看着侧光的水面上泛起的幽幽蓝色,“是这水啊。”
“水?!”疏无惊骇道:“死气如此重的,莫不是往生潭水?!”
“不错,大概无心铃指引的当是这水了。”月琸垂目思量,若按先前正常流转的时间来说,当下能入得岿墟山取水之人已然寥寥无几,但倘若以这里的时间来算,能达成此事的还是大有人在,一时无法就此排除可能性……
“师姐。”疏无发声打断了月琸的沉思。
“嗯?”
“说到往生潭水,倒当真让我想起了一桩旧事。”疏无回忆道:“先前我听蒋离提起过,地界有一禁法,可以抽取活人的生气,用于借寿给亡灵还阳,只是即便还阳,也都有期限,并非当真‘死而复生’。而被抽取生气之人,皆会寿元大损,命不久矣。此法不仅有违生死法则,更是毒恶至极,是以仅作为秘辛在历任鬼帝间传承。而其一需要用到的,便是往生潭水。”
“那你可知活人的生气会以何种方式抽取?”
“听闻只要有媒介即可,详细情况便不得而知了。不过人之生气汇聚于顶,若只需要媒介,大抵发丝便足矣了罢。”
“以蒋离的性情,不可能参与此事。若此番作为牵扯到鬼帝,难说不与现任鬼帝祝蘅有关。”月琸环顾四周,再未发觉其他状况,便对疏无言道:“疏无,今晚多亏有你,现下就到这里吧,我们回去。”
“好。”说着疏无便转身出门,期间依着习惯下意识的带了下大门,令原本大开的门板回了些许的角度,露出原本挡在门后的白色一角。
“等一下。”月琸拉开门板,一盏日常大小的气死风灯就此露了出来。月琸拿起灯笼,看着灯笼杆上明显的家徽标志,心头陡然生出一种说不明的意味。
“怎么了师姐?”
“你来看。”
“这是……家徽?聂字,聂府?!”
“是啊……”月琸这才同疏无跨出了门去,低头冲裙边的赤团花言道:“今晚的收获还真是大啊……”
手中原本点燃的灯芯就此燃尽,夜色中,黑色的大门亦与夜色相融,直至消失。
月琸不知为何浑身发冷,遂拉住疏无的衣袖道:“师弟,我们走吧。”
在二人离去之后,一个一身荼白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尽头,如尽职的花匠一般,将赤团花连根带茎一并小心的挖了出来。“回到你应在的路途吧,如此折损生气的‘鬼门关’,不可能让她再来第二次。”
似能听懂人言一般,花朵无风摇曳,与来人一并消失在了小巷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