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蓄势待发

2015年，无忌如愿考上了他理想中的武汉大学。记得6月8号高考刚结束，他就对我说，他要画一部漫画，题目就叫《高三英雄故事》。6月9日凌晨3点，无忌把我叫醒，让我看他写的歌曲《高三英雄故事》。当然，在这个暑假里，无忌并没有画出《高三英雄故事》，而是拍了一部微电影《与光同尘》，并以此向他的高三生涯致敬。大一时，无忌才动笔写了他的《高三英雄故事》带自传性质的小说。事实上，高考，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至少，在我的心目中不是如此。

记得在2014年8月3日，我和妻子一道登南岳衡山，从西岭的黄庭观上山。黄庭观，上清派第一代太师魏华存夫人在此修道成仙，为道教中女子第一道观。其时，无忌高二结束，期末考试成绩和排名均已出来，在HY市一中理科生里大约排在380多名。这样一个排名，意味着无忌必须经过一年的艰辛努力才有望考上一本。二本靠得住，一本有可能，坐二望一，是无忌学习状态的真实写照。而事实上，无忌和我的妻子显然并没有把高考放在心里。

登山的路上，妻子很兴奋，不停的唠叨，说无忌昨天又学会了弹一首新歌，她用手机帮无忌录到了深夜。再就是，无忌的漫画画得棒极了，真不知他怎么学会的。诸如此类的话题，一个接一个从妻子的口里蹦出来。

说老实话，我很乐意与妻子分享关于无忌的话题。无忌的点滴进步，足够让我们夫妻偷着乐半天的。

只是，我知道，如果我再无为而治，任由无忌在高三的时候兴趣泛滥，那末，后果肯定堪忧，无忌想坐二望一估计都会做不到。毕竟，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到头来，很可能是坐专望三，即专科靠得住，三本有可能。

基于此，我必须打断妻子的话题。因此，我很正式地对妻子说，无忌就要高三了，所以，无忌在唱歌、吉他、诗歌、小说、漫画上每一点的进步，以及你的兴奋，都会让我越来越痛苦。无忌在业余爱好上走得越远，你越欣赏，就越会让我在痛苦中无法自拨。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唯学习成绩论英雄的人，在无忌打小时候开始，我就不曾制止过他的诸多兴趣爱好。可是，无忌就要高三了，他即将面对的是高考！高考不是儿戏，高考是千军万马抢过独木桥，是无数考生浴血奋战的主战场，是无忌十二年读书生涯的总回报。无忌十二年的寒窗苦读，我不想这十二年在你娘儿俩的兴奋中化为流水。十一年的自由发展，可是，你能不能让无忌有一年时间的刻苦读书？

妻子沉默了。我知道她需要时间来消化我所讲的。

而我呢，命中注定我是要做一个杀风景的人。

8月6日晚上，无忌很兴奋，召集他爷爷奶奶和我们夫妻，来参加他的“独唱音乐会”。

这是无忌自娱自乐的保留节目。自从无忌爱上了唱歌后，每每心情好时，会喊拢家里人来听他清唱几首。

无忌唱的确实不错，《鸿雁》、《那些花儿》、《白月光》等都能唱出味道来。在大家捧场的掌声里，我又一次充当了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记得当时我是很严肃的对无忌说，我从不反对你在唱歌里有所成就，也不反对你写长篇小说。但是，你想过没有，半个月后你就要上高三了。你现在唱得非常好，可以想像得到，你用了很多心在这里面。可是，你唱得越好，我心中越痛苦。我相信，你的同学们已经在冲刺了，为了高考。我真的希望你现在能放下你所有的爱好，诗歌、绘画、小说、音乐等等，全都放下，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你真的该来一次顿悟，抛下一切，就是专心的学习！高考后，你可以重新捡起你的兴趣和爱好。

正在兴头上的无忌，跟他娘一样对我报之以沉默。尔后，他一个人回房间里去了。

关于顿悟，无忌在高二时跟我有几次探讨。高二上学期时，无忌的成绩在一中排名200多位。这是我和无忌都可以接受的排名，因为从往年来看，在一中排200多名，上个一本还是可以的。无忌曾经问过我，怎样才能把学习成绩抓上来？还有没有办法让他这个学习上的矮锉穷考上一个名牌大学？我告诉他，你只需一次顿悟，就可以轻松考上你理想中的学校。他问，什么是顿悟？我告诉他，顿悟对他而言，就是眼不迷五色，耳不听五音，呆若木鸡，状若行尸走肉，心中惟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舍此之外，再无其他。无忌当即道，那不可能，顿悟太痛苦了，他决不愿意顿悟。

后来，无忌又多次跟我探讨学习上的问题，我都只问一句：你愿意顿悟吗？无忌一笑摇头。

8月7日凌晨6点，无忌把我拉到他的房间，说：“我愿意顿悟。从今天起，我把我的漫画本封印了起来。从今天起，我不看也不写小说散文，不听也不学歌曲吉他。我就是要呆若木鸡。一年后，我失去的东西我再重新要回来！”

无忌在他的床头墙上贴上了第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加油”两个字。落款的时间是8月7日0点25分。

无忌的反应颇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在我的预估中，至少还要半个来月才有可能达成现在这效果。

无忌向我伸出了双手。很识相的，我也伸出双手与他重重地握在一起。

然后我们再重重地拥抱了一下。

无忌的神情很严肃，有一种背水一战的决然。为了应景儿，我也同样是一副誓师出征的模样。其实，我内心是窃喜的。岂止是窃喜，简直想大笑三声。

上兵伐谋。

在我的内心里，我决不愿意禁锢无忌的诸多兴趣爱好。高一时他学吉他，创编报纸，我一概是支持。高二时他写《切糕的复仇》、《冥想风云录》等长篇小说，我还是两个字：支持。甚至，他偷偷地画漫画，我也装作不知道。

可是，无论如何，高三必须抓紧！我应该对无忌负责，让无忌能在高考时奋力一跃，达致他理想中的高校。

而这段时间他迷上了吉他和唱歌，乐此不疲。事实上，无忌在此时最强的就是音乐、小说、漫画。若要无忌放弃这些，专志学习，就必须在他最强的一点说服他。所谓敌势至强之点，必是至弱一环。破其至强，则挡无可挡；破其至弱，则不会心悦诚服。

因此高二结束后，我就在等待一个时机。8月2号晚上，妻子和无忌在折腾新歌录制，欢声笑语直到第二天凌晨。这就是一个时机。

所以在第二天登南岳时，我先给妻子以当头棒喝。这样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在直接与无忌交锋时，妻子无法向无忌提供火力支援。甚至，她会将我的看法，悄悄地传递给无忌。这样，当无忌听到我的说辞时，不会觉得突兀。

但现在，效果显然超出预期。

无忌用一种很低沉的声音对我说：“爸爸，我很担心，到了现在，我就算是很努力，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当时突然就想起孔明在联吴抗曹时对周公瑾说的话：现在吴主心志未坚，未可用兵。公若主动向吴主开解兵力，必能坚吴主之志。

无忌现在这种状态，就如当年的孙仲谋，虽有抗击曹操之志，奈何敌强我弱，信心全无。

我很想如诸葛孔明般轻摇羽扇，指点方略，只是想想我这秃顶脑袋儿，跟孔明的神仙风姿绝不相似，只好放下这个诱人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