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赛马场里的古怪小偷
观众席里不断爆发出狂热的叫喊声,几万名观众像疯了一般到处乱跑,随时都有可能引发一场骚乱。今天到场的观众尤其多,你只能看到那些人的手和脸,就好像大海中泛起的浪头一样波涛汹涌。
这里是巴黎郊区的一个最大的赛马场,第五场比赛刚刚进行完,而且,在这场比赛中,爆出了一个非常大的冷门。
名马利塞是大家一致看好的夺冠热门,可它居然只拿了一个季军;克勒拿这匹马从来没有被人关注过,可这次却出人意料地拿了一个第一名。
“他妈的……”一个赌客已经气得脸色发青了,他把未能中奖的马票撕得粉碎,用力地扔在了地上。这个人肯定输了不少钱。而那些带劲地摇晃着自己手中的马票的人,则像疯子一样朝领奖窗口奔去,显而易见,他们都是中了大奖的人。一面是得意扬扬的中奖者,而另一面则是输得身无分文的失意者。赛马场就是这么一个大喜与大悲相互交织着的怪物。
第五场比赛就以这样一种任何人也没有想到的结果结束了。接下来还有四场比赛,不过赔率都很小,因此很多兴致不高的人都想要离开,于是,他们都站起身来,朝出口拥去,造成场面极为混乱。尼古勒在人群之中已经挤了很长时间了,好不容易才到了出口。突然,一个人朝他胸前撞了过来。
尼古勒赶紧伸出双手,把胸前的衣服口袋紧紧地按住了。
“出什么事了?”他的妻子艾娜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这时非常不安地问道。
“没什么,我一直都很小心谨慎,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啊!”尼古勒伏在他妻子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这个人可真是让人不省心啊!身上揣着这么多钱还到这里来凑热闹,你知不知道,这可是咱们的全部家当啊!”
“我怎么会不清楚?快别啰唆了!”
“况且咱们今天中了大奖,就你那个小钱包,恐怕已经装不下了吧?”
“不错,可我今天并没有带那个旧钱包,而是带了一个新的。因为我早就预感到今天会中大奖了,所以及时换了一个新的。”
说着,尼古勒把手紧紧地按在鼓鼓囊囊的衣袋上面,得意地笑了起来。
“哦?是吗?你用了新买的那个钱包装着它们,是这样的吗?我以为你用的还是那个旧钱包呢。”
“我早就下决心不再用它了,要知道很早以前我就把它扔到橱柜里面了。那还是三年之前在一个旧货商店里买的二手货呢。尽管是摩洛哥皮制成的,上面还纹着镏金的图形,可它已经很破旧了,甚至连图形都看不清了。尽管那个旧货商店的店主曾经跟我说过,它是与一个侯爵家卖掉的一堆旧货夹杂在一起的东西,可它现在毕竟已经破旧不堪了,所以只好将它弃置不用。”
尼古勒夫妻和他们的侄子加拜理经常出入这个赛马场,由于他们三个人总是一起来,所以在观众当中非常引人关注。当然,他们与赛马场销售马票的人也非常熟识。
尼古勒的脸孔坑坑洼洼的,蓄满了红黑色的胡须,而且他的鼻子上总是架着一副黑眼镜,所以很少有人能够看清楚他的长相。他的双眼早就失明了,所以,当他在观众席里走动的时候,都由妻子或者侄子搀扶着,与此同时,他的手里总是拿着一根很粗的手杖。他是一名职业的按摩师。
他的妻子艾娜原本非常漂亮,可由于不爱打扮且衣着简朴,所以并不引人注意。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和身上穿着的衣服,都远远落在时代潮流的后面。不过,她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家庭妇女。
他们的侄子加拜理今年才十八九岁,看起来非常地机灵。这个小伙子略显削瘦,皮肤白净,不过,最与众不同的还是他那一双如女孩子一般秀美的大眼睛,再有就是一头令人艳羡万分的金黄色卷发了。
他们在第五场赛马中得了大奖,离场的时候被裹在了人山人海之中。最后,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尼古勒刚一出来就停下了脚步,想要点上一支雪茄来犒劳一下自己。
“喂,这位先生。”突然,他身后的一个人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他连忙转过头来,他的妻子告诉他说拍他的人是一位高级警察。从这个人穿着的服装和胸前佩戴的银质胸章就可以看出来。
“这只表是不是你的?”说着,警察递给他一只金色手表。
失明的尼古勒接过了表,仔细地摸了摸。
“不错,这确实是我的表。我名字的第一个字母——‘N·D’就刻在这只手表上,我的名字叫做尼古勒·得库华。”
他一边说着,一边连忙用手按了按上衣口袋,在确定钱包还在那里之后,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你还有什么东西被小偷偷走了吗?”
“没有了,钱包还在衣服口袋里放着呢。不过,这只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这只手表是你在人群里向外挤的时候被偷走的,我们已经把那个小偷给抓住了,现在正押在赛马场临时治安办公室里。那么,现在就请你到办公室去办理一下手续,我们好把手表还给你。”
于是,在妻子的搀扶之下,尼古勒跟着那个警察慢慢地往办公室走着。而他的侄子加拜理也在后面跟着。
当他们经过出售马票的窗口处时,仍然有很多人在这里挤来挤去。警察只好带着他们三个人从拥挤的人群中间穿过,与此同时,他还叮嘱尼古勒要把衣服口袋里面的钱包看管好。
第六场赛马很快就要开始了,拥挤在售票窗口附近的人突然变得越来越多,场面一时之间变得异常混乱,在人山人海之中,他们四个人终于被冲散了。艾娜费了好大力气才发现丈夫的踪影,只见他正在一群人中间,踉踉跄跄,似乎很快就要被挤到了,于是,艾娜赶紧冲了过去,把她的丈夫扶住了。
“警察到什么地方去了?”尼古勒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刚才还看见他那顶帽子了呢,怎么现在连个人影也找不到了呢?这么多的人可真是少见啊。快看看,你的钱包还在口袋里吗?”
“你就放心吧!”说着,尼古勒把手伸进了衣服口袋里,突然,他大惊失色地说道:“偷……被偷走了!”
“什么?那可是整整五万法郎啊……”艾娜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了。
尼古勒的手颤抖不已,仍然紧紧地按在衣服口袋上面。可是,钱包已经不见了,令人疑惑不解的是纽扣却并没有解开。
于是,尼古勒把纽扣解开,伸手向里面摸去,却摸到了一个非常坚硬的小物件。接着,他用两根手指把那个小物件夹了出来,艾娜一看,原来是一枚银质胸章!这正好是刚才那位警察戴在胸前的那一枚!
这枚银质胸章似乎是在嘲笑他们:你们的钱包就是被我取走的!
这样一来,一起给警察栽赃的案件就这样出现了。警察似乎成了白痴,成了小偷肆意玩弄的傻瓜。
窃贼竟然胆敢以这样的方式向警方公然叫板!他似乎在得意扬扬地对警察说:“这件案子的确是我做的,你们有本事就来抓我啊!”
为了查清楚这件案子,警察们急得焦头烂额,可是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为了挽回声誉,巴黎警署下定决心要找出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偷,从而揭露出他假扮警察的险恶用心。于是,巴黎的市区和郊区都布下了搜查网,警方将利用他们的整体优势来对案犯展开一次规模空前的搜查活动。
然而,搜查工作开展了很长时间,却还是没有一丁点儿头绪。案犯的行踪诡秘异常,就如同一股青烟一样消失在了赛马场附近。不过,警方还是在距离赛马场两英里远的一片小树林里发现了一套扔在那里的高级警察制服,制服上的胸章已经不见了。这是本案开始立案侦查后所发现的唯一一个证据。至于那个小偷嘛,就像青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警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而巴黎警界知名的格尼玛探长也自本案发生之日起就开始四处奔波,想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可他也同样是毫无所获。
于是,各大报社都开始抨击警方的失职,而巴黎的市民也纷纷指责警察无能。与此同时,报社和市民也对那位失去多年积蓄的盲人按摩师表示了深切的同情,还有一些善良的人自发地为按摩师捐了一些钱。
巴黎的每一位市民都心急如焚地盼着警方能尽快破案,将案犯绳之以法,别再让他逍遥法外。可是,小偷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除了怪盗亚森·罗宾以外,没有人能有这么快的身手了。案犯不仅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出这么大的一件案子来,还有足够的胆量跟警方开这样的玩笑,这简直就是在向警方挑衅。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亚森·罗宾以外,谁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这是巴黎的一家著名报纸《鲁炭报》所发表的评论。而巴黎的全体市民也都是这样认为的,甚至连警方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然而,就在本案发生的一周之后,几乎每一家报社都收到了一封发自纽约的长电报,内容是完全相同的:
在赛马场发生的那起盗窃案,绝非本人所为。对于那位被偷去全部积蓄的按摩师,我也深表同情。另外,我已经给一家银行发去了电报,让他们代我慰问一下那位按摩师,并同时奉上五万法郎以表心意。
亚森·罗宾
第二天一早,各大报纸便把这封电报刊登了出来。当天下午,拉菲得银行的一名职员带着五万法郎去了尼古勒的公寓。
“照此看来,罗宾并不是小偷啊!”
“罗宾真不愧是侠盗啊!一下子送了那么多钱给那个盲人,这可真不简单呀!”
这样一来,老百姓更加崇敬罗宾了,而罗宾的名头也更加响亮了。
然而,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在圣弥学尔街,从尼古勒夫妇和他们侄子加拜理所住的公寓里面传出来一阵凄惨的叫喊声,整座公寓的人都被惊醒了。仔细一听,惨叫声是从尼古勒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于是,被惊醒的人们全都跑去查看,这时,公寓管理员也来了,他拿着钥匙打开了房门,只见加拜理已经被绑了起来,嘴里也塞满了许多碎布条,早已昏迷不醒。
而艾娜则昏迷在隔壁的房间里,经过一番抢救,她终于苏醒了过来。她大声喊道:“强盗……我的钱啊……五万法郎……”
喊完之后,她又昏了过去,这一次经过很长时间的抢救,她才逐渐地恢复了神智。她的肩膀处受了重伤,流了很多血。
男主人尼古勒并未在家中,几天之前,他便到较远的镇子去给一位病人按摩去了,有时当天回来,有时住在村子里。不管是去还是回,他的侄子加拜理都会跟随着他。今天早晨,加拜理正准备去接他叔叔的时候,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么一个意外事故。
没过多久,几个警察闻讯赶来,一番调查之后,案情大致是这样的:
加拜理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了,当时,屋子里面一点灯光也没有,于是,他借着外面的月光发现两个蒙面大汉就在屋子里,他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
两个蒙面大汉立刻扑了上来,一把将他按住,把他的手脚都给捆上了,还在他的嘴里塞上了碎布条。这时,睡在隔壁的艾娜也被惊醒了,她立刻大声求救。接着,一个蒙面大汉跑了过去,把她按倒在地,也塞住了她的嘴巴。而另一个人则砸开了衣橱上面的大锁,把装着五万法郎的钱包找了出来。
“兄弟,到手了,赶紧走吧!”这个人低声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跑。
那个按住艾娜的人听到他的同伙这样说,也立刻松开了手,想要逃跑。不过,他的脚被艾娜使劲抱住了,不管他怎么挣脱,艾娜都不松手,还趁机咬了他一口。这个强盗疼得惨叫了一声,于是便拔出短剑来,砍了艾娜一剑,正好砍在她的肩膀上,然后又踢了她一脚,这才转身逃跑。而艾娜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以上这些情况都是艾娜和加拜理亲口对警方说的。
“装着五万法郎的钱包有什么特别之处?是新的还是旧的?”警察询问道。
“是买来不久的一个新钱包。以前,我们家的全部家当都存在一个旧钱包里,可是,我的丈夫认为那个钱包太小了,所以就买了一个新的,没想到后来在赛马场被小偷偷走了。几天之前,我们收到了罗宾赠送的那五万法郎,所以我丈夫又到公寓旁边的一家商店里买了一个新钱包。那是一个黑红色的真皮钱包,而我丈夫姓名的第一个字母——‘N·D’就刻在上面。”艾娜详详细细地回答着警察的问题。
“那么,两个蒙面人是从什么地方逃走的呢?”
“应该是穿过我们屋子前面的走廊,然后沿着楼梯出去的。所以,我认为他们肯定是从正门逃走的。”加拜理说。
管理员听完之后却并不同意这种说法,他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尽管夜里是不会锁上大门的,可门一旦开启,电铃就会响起来。而在那天清晨四点钟的时候,我早就醒了,可是却从来也没有听到过铃声。”
这样一来,两个蒙面人逃离公寓的路线也就查不出来了。而他们是如何潜入公寓的,警方也没有调查清楚,因为每一个地方的门窗都关得很严。他们就好像一阵清风一样,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无影无踪。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公寓的内部人员所为呢?警方立刻开始周密的调查取证,最后,他们得出结论:住在这里的人都没有任何作案的蛛丝马迹。
大名鼎鼎的格尼玛探长也亲临现场作了一番仔细而彻底的调查,然而,他也同样是一无所获。
探长细致地检查了一遍地下室和天花板,又把公寓的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可还是找不到任何指纹和脚印。
“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作案手法与罗宾极其相似。”
可是,假如认定这件案子是罗宾所为的话,又找不到任何确凿的证据。
“无法抓获的怪盗!”
“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盗贼!”
很多家报纸都如此报道了这件案子。
就在警方忙于侦破此案的时候,出外给病人按摩的尼古勒乘坐出租车回来了。原本是应该由加拜理去接他的,可是因为发生了这样一个意外,加拜里无暇脱身,他只好自己回来了。
回到公寓之后,尼古勒听妻子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脸上立刻显现出焦虑的神色。在详细地询问了一遍昨天夜里蒙面人在他家抢劫的情况之后,他们夫妇两个人便把房门关上,在屋子里低声地谈论着什么。
大约在三个小时之后,他们的侄子有事情要跟他们说,于是便到屋子里面去找他们,只见夫妻两个都绷着脸孔,在那里悄悄地说着话。他们一发现加拜理进来了,立刻停止了交谈,什么也不说了。
几天之后的一个傍晚,由于艾娜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所以采购食品的事情只能由加拜理来做。在他回家的路上,不经意间发现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公寓前的一根电线杆后边。
他走的这条小巷里一盏路灯也没有,所以到处都是黑黢黢的。而那个躲藏在电线杆后面的人正在朝三楼张望呢。看到这里,加拜理的心里不禁一惊。
他心想:“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那天夜里闯入我家并抢走五万法郎的强盗。”于是,他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那个人发现之后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意地走了几步,然后慢慢走远了。加拜理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发现那个人竟然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
加拜理认为这个老妇人肯定是别有所图,所以立刻把这一发现告诉给了他的婶母艾娜。艾娜听完之后,先是笑了一下,然后把嘴巴凑到丈夫的耳根之下,低声说了几句话。尼古勒听了,用力地眨了几下两只罩在黑色眼镜后面的眼睛。
“绝对是那个家伙!”
“不错,肯定是他。”
在加拜理刚要出门的时候,夫妇两个这样低声说道。然后,他们两个又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这次,如果那个家伙不掏出一百万法郎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即便是得到了他的钱,我也不会放过他的,我要把他所有的罪行全抖落出来,然后再把他送到警察局去。如果不这样的话,难解我心头之恨。他居然敢那样戏耍我,害得我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说完,艾娜又大笑起来。她的笑声让人感觉到非常恐怖。在众人面前,她给人的感觉总是和善贤良的,可这时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的容貌本来就十分出众,这时又显现出了奸诈的神色,更是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照这样看来,她在赛马场等地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神态和表情都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罢了。而这时加拜理所看见的这副神情,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实际上,她比那个假冒警察的小偷更加恐怖。
而她丈夫尼古勒的人品究竟是好是坏,那就更让人捉摸不透了。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按摩师。在那副黑色墨镜的后面,究竟藏着一双怎样的眼睛,谁也不知道。
就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的第二天下午四点钟左右,有两个卖日用品的小贩在这栋公寓的门前打起架来。
公寓管理员的妻子发现公寓外面有人打架便跑过去看热闹。然而,就在她看得正起劲的时候,有一个人趁机从公寓的大门溜了进去。
这个人刚一进去,便飞快地往楼上跑。这个人动作十分灵活,上楼梯的时候居然连一点声响也没有。他的身体和四肢就如同橡胶一样柔软,他往楼上跑的姿态就好像一片飘浮在空中的羽毛。
他走上三楼之后,径直来到了尼古勒的门前,立即按响了门铃,加拜理走出来,把房门打开了。
“我是一个私家侦探,名字叫做莫博,你们这里是不是出现了一件无比棘手的怪案?我的手上掌握着这件案子的一些重要线索,希望能够见一见贵府上的先生或太太。”
加拜理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看了很长时间,似乎这张脸孔能够勾起他记忆中的一件往事似的。在他的意识深处,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他们所住的这所公寓是由两间套房组成的,内设厨房和厕所。这个时候,艾娜正待在里面的那个房间里,而尼古勒则不见踪影。加拜理又看了这个人一会儿,然后转身走进内室。
“咦?叔叔到哪里去了?”
“他去厕所了。外面是谁?”
于是,加拜理说明了客人的来意,艾娜让他把客人请进来。加拜理在把客人领进来之后便回到了外面的那间屋子,开始冥思苦想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呢?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那位客人站在艾娜的面前,首先作了一番自我介绍,然后把此行的目的也说了出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客人身后的衣橱门忽然悄无声息地从里面推开了,尼古勒竟然待在里面,而且,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手枪。他把枪柄慢慢地举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敲了下去。
客人惨叫了一声,双手捂住脑袋,晕倒在地上。
“哈哈,这个家伙怎么如此不经打?”
尼古勒一边说着,一边把他那副黑眼镜摘了下来。他原来并非双目失明!只见他的双眼炯炯有神,不停地转动着。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黑线状的物件,这根黑线拿在手里非常短,可拉开之后却成了一条五十多米长的钢丝链。于是,他用这根钢丝链把那个客人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哼,这便是你应得的下场!”艾娜笑着说道,她那两片涂得血红的嘴唇也咧开了。显而易见,她的这副嘴脸说明她已经得意忘形了。她把脚抬起来,用皮鞋尖在那个昏倒的客人肩头接连踢了好几脚。
尼古勒又瞪了客人一眼,然后把衣橱门拉开,只见里面挂着很多套西装。他把这些西装慢慢移开,然后又把后面的木板卸了下来,一扇密门便露了出来。在艾娜的帮助下,他把客人从密门抬了进去,放到了里面的密室里。
客人始终处于昏迷之中,他们两个对视了一下,便从衣橱中走了出来。艾娜把加拜理叫过来,让他到街上去买一些东西。
加拜理出门之后,这对夫妻便鬼鬼祟祟地谈论起来。
加拜理买完东西之后回到了家里,非常好奇地朝房间里看了几眼,他说:“刚才来的那位客人呢?”
“走了,刚刚出去。你没在大门口碰到他吗?”艾娜镇定自若地搪塞了过去。
转天早晨,那个客人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被钢丝链牢牢地捆住了,并且躺在一个非常阴暗的房间里。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这间屋子里既没有门也没有窗,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密室。在整个房间里,他只看到了一个发出微弱亮光的小灯泡。
他毛下腰,仔细地查看了一下绑在他脚上的钢丝链,不禁冷笑一声,“果然是那帮家伙!像这样的特制钢丝链,除了比利时的钢丝匠以外,任何人都无法打造出来。从表面上看来,这种细钢丝并不显山露水,然而,它却是坚不可摧的。用这种细钢丝制成的防身软甲,刀剑对其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即便是手枪和来福枪的子弹也同样穿不透它。当然了,这种细钢丝的价格是极其昂贵的,在黑市中,通常都是以超出18K黄金三倍的价格出售,而在合法市场上则绝对无法看到。那么,使用钢丝链的那两个家伙肯定是那伙人的同党了”。
这个人对于自己的判断显然是充满信心的,想到这里,他不禁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充满了战斗的激情。
“如此看来,我跟那帮家伙的斗争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了!”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非常细微的开门声,于是很快地把眼睛紧紧地闭上了,静候着劲敌的到来。细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没过多久,那个人便来到了他的身旁。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心翼翼地查看着,这个人原来是艾娜。
艾娜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罗宾先生,怎么样啊?在这里还习惯吧?”
“哦?”这个人心中一惊,马上睁开了眼睛。
“哈哈哈,这下可吓到你了吧?”艾娜撇了撇她那涂满唇膏的嘴唇,接着说道,“不要拿我们当小孩子耍!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大胆,孤身一人跑到这里来,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哈哈,你居然也会上我们的当,我可真替你感到遗憾啊!”
“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我要向你要回那五万法郎!”
“你说什么?拉菲得银行不是已经按照我的命令给你们送来五万法郎了吗?”
“那五万法郎是你必须要归还给我们的。”
“不要以为我被蒙在鼓里,那起所谓的抢劫案,其实不过是你们夫妻两个人合起伙来导演的一场戏罢了。在此之后,你们又谎称被抢劫而去报了案。你们的这些阴谋,无非是想告诉世人,那个得到罗宾帮助的盲人按摩师不仅被劫匪抢走了全部家当,还遭受到了身体上的伤害,想借此来博得人们对你们的同情。后来,你们又得到了一大笔捐款,那是许多同情你们不幸遭遇的好心人捐赠给你们的。而你肩头上的剑伤则完全出于自己人之手,而非什么强盗砍的。”
“哼,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
“我说的这些话并不是我胡乱编造出来的谎言,而是有确凿证据的事实真相。我已经做过周密调查了,为你包扎伤口的那个医生,是在收取了你们的一万法郎之后才答应为你们证明刀片割出的伤口是短剑砍伤的。而你们也根本没有丢失那五万法郎。至于那两个蒙面人潜入公寓和逃跑的路线嘛,尽管格尼玛探长为此大伤脑筋,坚持不懈地去调查取证,可我相信他终究是一无所获的。这是因为你们这里根本就没有来过什么蒙面人!那两个所谓的强盗,其中一个就是尼古勒自己,另外一个则是他的手下。尼古勒以为病人按摩的名义去了郊外,然而,半夜的时候,他便带着手下偷偷地回到了公寓。他的手上有房门的钥匙,而且对于房间内的所有情况和藏钱地点都了如指掌,于是,他带着手下把你和加拜理都放倒在地,然后又用刀片在你的肩上划了一个伤口,最后带着那个装有五万法郎的钱包逃之夭夭了。转天,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乘坐出租车回到了公寓。在听完你的讲述之后,他就像一个受害者一样把这件案子到处传扬。那个时候,你们夫妻两个装出一副悲痛万分、惊恐不已的样子,说真的,你们的演技可真是一流的!那惟妙惟肖的演技绝对超过任何一位高明的演员。你们两个真不愧是曾经轰动全国的大骗子啊!在一般人的眼中,你们是一对让人同情的盲人按摩师夫妻,实际上,你们一个是以赌博度日的尼古勒·得库华医生,另一个则是女贼莫丽·谷娇娘。”
这些话就如同子弹一样,从机关枪的枪膛里源源不断地射了出来。艾娜听完之后,脸色顿时大变。然而,她毕竟是一个颇有胆识的女贼,所以很快就平息了怒火,坐到了一旁的一把椅子上。
“哼,倒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你啊!亚森·罗宾的确名不虚传!”说着,她掏出来一支雪茄,点上吸了起来。
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有一个被人们称为妖女的女贼,她的真名叫做莫丽,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非常善于交际。所以经常出入于巴黎的上层社交界,与那些达官贵人和社会名流交往,然而,只要有她出现的场合,必定会有人丢东西。
而那些不翼而飞的东西都是一些价格不菲的珍珠项链、戒指或手镯等物品。
有一位子爵夫人因为一条祖传的钻石项链被偷而自杀了,还有一位美丽端庄的贵族小姐由于被偷走了她母亲遗留给她当做纪念的宝石戒指而发了疯。
然而,这个盗窃物品的小偷却一直也没有捉拿归案。
几乎与此同时,巴黎的社交圈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材如拳击手一样魁梧结实的男人,人们都把他称为得库华子爵。他是一个玩梭哈的高手,赌博战绩几乎是全胜。由于每一场梭哈的赌注都很大,所以他总是能够好几万法郎地赢钱。
后来,大家终于认清了他的真实身份,原来他是一个在赌场里靠骗术取胜的医生。他差一点就因此而被关进监狱,幸亏他逃跑得及时,这才躲过一场大难。
这个得库华子爵逃跑之后,那个号称伯爵夫人的莫丽也在巴黎社交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件事情过去了很长时间,大家才弄清楚,原来他们是一对夫妻,女的是一个令人万分恐惧的魔头,男的则是著名的梭哈赌徒尼古勒。
当时,曾经流传过这样的一种说法:他们两个人非常巧妙地躲过了警方的抓捕,成功逃往美国。
实际上,这两个通缉犯并没有跑去美国,男的装扮成一个盲人按摩师,跟妻子居住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不显山不露水地过起了隐居生活。
他们经常到赛马场去购买马票,把赌博当成日常生活中的消遣。因此,警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一对夫妻竟然就是他们正在通缉的那两个逃犯。
不过,罗宾却早就发现了这一点,而且一直在盯他们的梢。毫无疑问,赛马场中冒充警察的那个人正是怪盗亚森·罗宾。可是,他为什么又把已经到手的那五万法郎又作为抚恤金还给他们了呢?这真是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现如今,罗宾又来到了这座公寓,根据这一点就可以判断出来,罗宾给他们钱绝对不是没有目的的,而尼古勒夫妻二人也早就识破了罗宾的计策。所以,在罗宾进到他们的房间之后,他们立刻把罗宾击晕在地,并且被抬进密室藏了起来。
那么,尼古勒夫妻二人由于什么原因与罗宾发生这起冲突呢?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呢?不错,他们有他们的打算,而罗宾也有自己的想法,于是,当两种想法撞到一起的时候,这场冲突也就不可避免了。
他们都在想方设法地保护自己,并尽可能地将对手击垮,这就如同猴子与狐狸之间发生了冲突一样,谁才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呢?如果照现在的形势来计算,罗宾被紧紧地捆住了,他已经失去获胜的机会了。
智计百出的罗宾因为一时疏忽而钻进了这对夫妇设的圈套之中,成了他们的阶下囚。
就在这个时候,尼古勒通过衣橱后面的那扇密门走了进来,他得意扬扬地笑着,脸上好像都要开花了,而原来那副黑色的眼镜早已不见了。
“罗宾,哈哈,你到底还是栽在了我的手上。”
“尼古勒,这次是你赢了。”
“你想明白了?你认输了?真不愧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啊,马上就要去见上帝了,居然还这么爽快。”
“不过,我有个事想弄明白,你们究竟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对待我?”
“为了钱!钱就是我们的唯一目标。只要能够得到金钱,我们愿意做任何事情,这就是我们始终信奉的真理。”
“为了钱?这会让我很瞧不起你。”罗宾冷笑了几声。
“随便你怎么说好了,我们只要能弄到钱就足够了。我现在就要你交出一百万法郎!”
“我要是不交呢?”
“来看看这个!”说着,尼古勒拔出手枪,用枪口顶住了罗宾的太阳穴。
“喂,也没你这样开玩笑的啊!这太危险了!我身上怎么可能带着一百万法郎呢?”
“你身上总该带着银行的支票吧?赶紧开支票!”
“这次可真是太不幸了,我罗宾怎么会沦落到屈服于手枪的胁迫而在支票上签字呢?”罗宾开玩笑似的说道。
“别废话了,赶紧签字!”
“你把我绑得这么紧,让我怎么签啊?”
“哦,说得也是。”
接着,尼古勒走上前来,把罗宾右手上的钢丝解开了。罗宾从身上摸出来一个支票本,莫丽把醮了墨水的钢笔递给他。
“一百万法郎够吗?是不是还需要再多加一点儿?”罗宾嬉皮笑脸地问道。
尼古勒又一次用枪口顶住了罗宾的脑袋,眼睛紧紧地盯住罗宾的右手。他这时仍然十分谨慎,因为他心里清楚,罗宾绝对不是一个泛泛之辈,所以,即便是罗宾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动,尼古勒也要加着十二分的小心,不敢有丝毫大意。
“尼古勒,用不着这么小心谨慎吧?”罗宾笑了起来,露出了洁白而整齐的牙齿。“不就是区区的一百万法郎嘛,真是想不到,你们的胃口居然这么小。”
签完字后,罗宾若无其事地把支票交给了他们。接着,尼古勒又紧紧地把罗宾的右手捆住了,扭头对莫丽说道:“我要拿着支票到银行去取钱。不过,罗宾这个家伙居然这么听话地就给我们签了这张支票,这其中肯定隐藏着什么阴谋,要么是在支票上写下了什么暗语,要么是让银行的职员一看就知道这不是真正的支票。这可实在是太危险了!现在是十点整,如果我在十二点的时候还不能够回来,那就说明我出事了。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开枪打死这个家伙,然后立刻逃到老地方去。不管是押解马车还是看守所,都拿我无可奈何。”
说完,尼古勒把手枪递给莫丽,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出门了。莫丽用枪口对着罗宾,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罗宾则闭上眼睛躺在原地,没过多久,他竟然打起鼾来。这究竟是因为他胆大包天呢,还是因为他又想出什么鬼主意来了呢?莫丽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个问题,只顾着把罗宾盯紧。
就这样,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也过去了,时钟已经敲完了十二下,莫丽开始惊慌起来。她意识到危险正在向她逼近,她的丈夫肯定出了意外,于是,她把手枪对准罗宾。
就在她刚想扣动扳机的时候,尼古勒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不要开枪,一百万法郎已经到手了!咱们马上离开这里!出租车就停在外面,你立刻去收拾一些应用之物,把加拜理也带上一起走。把钱全装到旅行包里!”
接着,尼古勒把一百万法郎的钞票递给莫丽,然后又踢了罗宾一脚,说道:“你这个家伙的运气也真够好的嘛,我如果晚到半秒钟,你的脑袋就被打开花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们省去了让别人听到枪声的麻烦。站起来吧,钱已经拿到手了,我们非常感谢你。按照常理,我应该立刻把你放掉,以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可是,如果现在把你放了,你很有可能做出一些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所以,我对此另有安排,我们离开之后,会有人来为你松绑的。所以,再请你耐心地坚持二十分钟吧。这种滋味很难受,我也很清楚,不过,罗宾,你也要想想我们的难处嘛,你就再安心地忍受一会儿吧。”
说完,尼古勒走出了密室,开始打电话:“喂,是警察局吗?……格尼玛探长在不在……请他马上过来接一下电话……喂,你是格尼玛探长吗?我是尼古勒按摩师,请你立刻到我的公寓来一趟。内室里面有一个衣橱,而衣橱里有一扇密门,你把那扇密门推开,就会发现里面有一个手脚都被绑住的人,这个人就是亚森·罗宾!”
之后,罗宾听到了扔下电话听筒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了一阵三个人走下楼梯的脚步声。最后则是出租车启动的声音。
“哼,这个家伙竟然报警了。”
罗宾试着扭动了几下身子,可是,他的手脚被钢丝绑得非常紧,根本就没有办法爬起来。
“如果我真的被那个像猎狗一样总是盯着我不放的格尼玛探长抓了去,我肯定会丧命的。况且,费了那么多的精力才刚刚有了一点进展的那把金字塔的钥匙不也无法拿到手了吗?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罗宾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可是,他越是挣扎,那根钢丝就勒得越紧,最后甚至陷入到了肉里。
“二十分钟之后,格尼玛探长就来了……”
罗宾粗略估计了一下从警察局到这里的时间,心里更着急了。他咬紧牙关,急得在地板上滚来滚去,然而,他这样做只是在白白地消耗体力,没有任何意义。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怪响,罗宾赶忙侧耳倾听,紧接着又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罗宾心想这肯定是格尼玛探长到了。于是,他感觉到万念俱灰,便合上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他不愿意让格尼玛看到他在地上疯狂挣扎的丑态,所以,他非常坦然地躺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格尼玛来抓获他。
没过多久,衣橱的暗门便被打开了,有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并且非常用力地为罗宾解着绑在双手上的钢丝。
“格尼玛,你出警可真够迅速的啊!多谢了。”罗宾一边说着一边笑着。
罗宾心想:“这个家伙总是跟我作对,把我当成他最大的敌人,曾经有好几次,他都差一点就把我抓住,幸亏我非常巧妙地躲过了劫难。有一回,他亲自出马押解我,可还是让我逃出了马车。”
他又想道:“这个家伙总是盯着我不放,这当然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或许我们在上辈子就是仇敌吧!实际上,他总体上来说还是不错的,做事一丝不苟,人也刚直不阿。他像信奉上帝那样地信奉法律,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侦探啊。能让他这样的一个好人把我抓到,借此机会展现一下他的才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一贯胆大包天的罗宾,一想到这里,不禁露出了微笑。就在这个时候,绑在他脚上的钢丝也被解开了。
“哦,格尼玛探长,真是太感激你了。我又可以伸直手脚了。好了,不走运的我这次束手就擒了。”
罗宾站起身来,活动活动两只手,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人,不禁大吃一惊。原来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格尼玛探长,而是一个女子。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用黑纱蒙着脸孔。如果根据她那苗条的身材来判断,她应该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
“请问,您是哪位?”罗宾低声问道。
“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现在没有时间说闲话了。”
她的声音很清脆,但略微有一些发抖。
“您到底是哪一位?”
“把这个喝下去,你能够恢复一些体力。”
说着,这个女人递过来一瓶牛奶。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吹来,把这个女人脸上的面纱吹了起来。罗宾看到了她的本来面目,这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孩子,而且看起来非常面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罗宾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这个女孩子,不禁疑惑不解地问道:“您,您是……”
突然,他猛地想起来,这个女孩子与加拜理长得非常相似。
“你是不是那个年轻人的妹妹啊?”
“不是!”这个女孩子用力地摇了摇头,她那一双迷人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她接着说道:“我就是加拜理。”
“什么?你化了装吗?你不是一个男孩子吗?”
女孩立刻满脸通红,摇了一下头。
“实际上,我是一个女孩子,不过平时总是女扮男装。”
“是你的叔叔和婶婶给你化的装吗?”
“他们其实并不是我的叔叔和婶婶。我是一个孤儿,在我八岁那年,他们领养了我,直到今日。他们也曾有过一个儿子,但没过多久就得病死了,所以他们一直把我当成一个儿子来抚养,借此来抚慰他们的丧子之痛。”
“他们可真是精于骗术啊,把你装扮得如此逼真,我想这应该也是他们为了让别人无法了解他们究竟是什么人的另一个阴谋吧?他们中的一个是无恶不作的女贼,而另一个则是终日靠诈骗生活的恶棍,你了解这些了吗?”
“没有……一点也……不过,我稍微感觉到有些奇怪,非常希望能够离开这个地方,可不幸被他们发现了,所以他们对我的看管非常严,我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间屋子里面有这样的一间密室,这真令我大吃一惊啊!所以我才下定决心要从这里逃出去。然而,他们一整天都寸步不离我的左右,就在刚才,他们还逼迫着我要跟他们一起去火车站。而我还没有换上男装,他们也让我跟他们一起走。”
“原来是这样啊。那个男的以前总是以一副盲人按摩师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当今天他们逃跑的时候,他应该把黑色眼镜摘了下来,并且很有可能把他那黑红色的短小胡须也刮掉了吧。”
“是这样的,你说得一点不差。他慌慌张张地剃掉了所有的胡子,然后没戴眼镜就跑了出去。”
“往常他们的身边总是有一个侄子跟着,而这次他们逃跑的时候却让你一身女装打扮,这样一来,即便是被别人看到了,也绝对不会怀疑是尼古勒一家人。另外,那个女人的模样也变了吧?”
“是的,在很短的时间里,她就把金黄色的头发染成了黑色。而且,她穿的也不是以前那些朴素的衣服了,而是穿上了高档料子制成的蓝色女装,还戴上了一串珍珠项链,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贵妇人。”
“他们这样一改,相信没有人能够认出来他们就是平日里穷困潦倒的盲人按摩师一家了。他们是不是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直奔里昂火车站了?”
“是这样的。”
“你是一个人跑回来的吗?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呢?”
“因为你是罗宾。”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当他给警察局的格尼玛探长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所以我知道你就是罗宾。”
“那么,你为什么要搭救罗宾呢?”
“因为罗宾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不搭救他呢?”说到这里,女孩子双眉紧锁,显得非常伤心。
“什么?我是你的……”
“罗宾先生,曾经有一个五岁的孤儿,名字叫做安莉萨,你还记得吗?”
“安莉萨?孤儿?”罗宾的记忆一下子陷入到一片空白之中。
“那是十三年前的一个非常寒冷的冬日的夜晚,在世轮森林的一片雪原上,有一个快要冻死的小女孩在不停地啼哭着,你还有印象吗?”
“噢,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女孩啊……”
“是的,就是我。”安莉萨已经热泪盈眶。
“是你把我抱回去的,安顿在比克娣娃老奶奶那里,让她把我抚养长大。”
“不错,确实有这么回事。后来,我四处寻找你的双亲,可始终也没有如愿。任何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被丢在雪原上的。那个时候,我在你衣服的口袋里面发现了一个非常好看的日记本,而你的名字就写在那个日记本的封面上,我这才知道了你的名字叫做安莉萨。”
“那个日记本,我至今仍然珍藏着,因为那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唯一一件纪念品。”说着,安莉萨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红色封皮的小日记本,把它递给了罗宾。
“不错,就是它。”
罗宾感慨万分地翻开了这个日记本,只见第一页上画满了小孩子所写的字母,以及很多用彩色画笔画出的三角形、圆形和直线。
“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的杰作啦!”罗宾非常亲切地说道。
接着,罗宾又翻了翻封皮,看了几眼封皮的内页,他说:“你看,‘安莉萨’这个名字肯定是出于你母亲之手,这几个钢笔字写得多漂亮啊!根据字体可以判断出来,你的母亲肯定是一位既温柔又善良的伟大女性……”
说到这里,罗宾又停了下来,想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哦,这个名字很有可能是你母亲的。”
“什么?我母亲的名字叫做‘安莉萨’吗?”
“根据我的猜测,这个日记本应该是你母亲的,因为上面写着她的名字。不过,在她使用这个日记本之前,被你发现了,因为你觉得它很漂亮,所以就想要得到它。你的母亲对你疼爱有加,于是便把它送给了你。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安莉萨’就不是你的名字,而是你母亲的名字。”
“什么?是我母亲的名字……”
安莉萨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这只不过是我的一个猜测罢了,你也不用过于认真。时间紧迫,现在还是抓紧时间谈谈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吧。”
罗宾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看表。安莉萨接着说道:“我曾经听比克娣娃老奶奶给我讲过你的事情。后来,又有一些关于怪盗亚森·罗宾的传闻传到了我的耳朵里。然而,在我的内心深处,罗宾不是怪盗,更不是坏人,而是一位慈祥善良而又平易近人的好叔叔,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此之后,比克娣娃老奶奶又对我说,罗宾绝对不是一个怪盗,他总是劫富济贫,乐善好施。此外,我还听说过许多罗宾救助穷苦百姓的故事。所以,我非常尊敬他,也非常想念他。后来,比克娣娃老奶奶由于受到了罗宾的案子的牵连,而被警察抓走了。我也就没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只好四处流浪,既卖过花,也卖过唱。然而,就在我生活最困难的时候,尼古勒他们把我接了过来,他们对我非常好。所以,当他们要求我扮成男孩子的模样时,我马上就高兴地同意了。我同时也认为尼古勒夫妇二人都是无比善良的好人。他们的全部积蓄在赛马场那里被小偷偷走了,对此我感到非常伤心。之后当罗宾捐赠给他们钱款的时候,我又十分开心,并且更加坚定地认为罗宾是一个扶危济困的大善人。因此,我非常渴望能够见他一面。于是,当我听说被关在密室里的就是罗宾,不,就是先生您的时候,我真是激动极了。所以,趁那对夫妻没有防备的时候,我跑了回来。”
“安莉萨,真是太感谢你了!”
听完安莉萨的讲述,罗宾站起身来,上前紧紧地抓住了她那双洁白迷人的玉手。安莉萨显得有些紧张,立刻满面通红,她的脸庞就像红宝石一样迷人。
片刻之后,罗宾又看了一下手表。
“啊,只剩下八分钟了。”
罗宾相信,格尼玛探长的警车此时此刻正在巴黎的街道上疯狂地拉着警笛,飞驰一般地朝这边赶。
罗宾钻出衣橱,直接走进了内室,并且开始搜查靠墙的一只柜子。
由于尼古勒夫妻二人早就把贵重物品带走了,所以这个柜子已经变得空空如也。然而,在这里搜索了一会儿之后,罗宾还是非常激动地喊道:“找到了……就是它!找到了!”
说着,罗宾把一个非常破旧的皮夹子扯了出来。
这就是那个曾经被尼古勒当做钱包的皮夹子,是他曾随身携带的摩洛哥黑色皮制文件夹,而且存过他全部的家当。当然,它的确已经非常破旧了,上面的镏金图案大部分已经脱落了,而且有好几处的皮子已经磨破了。
罗宾掏出来一把小刀,在皮夹子的背面划开一个口子,在里面找出来一张早已发黄的纸片,那是一种古埃及造的巴比伦纸。
罗宾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纸展开,由于这张纸实在是太陈旧了,所以只要稍微用力一碰,它就会破裂。罗宾带着十二分的谨慎把它在桌面上铺开,然后拿出来一个放大镜,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很长时间。
这张巴比伦纸上画满了圆点与线段的图形和标记,有些地方的墨水已经褪了色,变得模糊不清。除此之外,上面还写着很多古代的阿拉伯文字。
在仔细地查看了一遍这张图之后,罗宾的脸上浮现出了一股高兴和激动的神色。
“我终于发现了它。我之所以假扮成警察,其实就是为了找到这张图。那区区的五万法郎怎么可能是我的目的呢?我送给他们的那张一百万法郎的支票,如果与这张图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因为这是一个暗藏着几百亿法郎的藏宝地点的秘密地图,而且还有一个阿拉伯的古代文件。我以前总是担心这张秘密地图会被尼古勒夫妇发现,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们简直就是一对蠢货。那个家伙并不是一个冒牌的盲人,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睁眼瞎啊!”
罗宾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纸折叠好,重新放进了那个旧皮夹子里。然后又把皮夹子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就在这个时候,公寓的大门口传来了汽车刹车的声音。
“格尼玛探长来了。”
罗宾赶紧带着安莉萨钻进衣橱,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密室里。
这个时候,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开门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来了两三个人。
“那个恶棍在里面吗?”
“不,这里没人。”一位年轻的警官说道。
“尼古勒打电话的时候说这里有一个衣橱,里面有一个暗门。”格尼玛探长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
接下来又传来了一阵摆弄衣橱的声音,然后那扇暗门也响了。罗宾从里面把暗门闩上了,这样一来,又延缓了几分钟的时间。
然而,这间密室里并没有一扇窗户,这样的话,难不成罗宾和安莉萨两个人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了?
不过,罗宾此时表现得仍然十分镇定。他从报纸上得知,在前天晚上,这里发生了一起抢劫案,而那两个蒙面人(其实是尼古勒和他的一个手下)出入的线路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发现。从那个时候起,罗宾就猜测这所公寓里肯定有密室。后来,他被人用钢丝捆住,囚禁在了这间密室里,这无意中给他的猜测提供了最有力的证明,事情也的确是这样的。
罗宾相信尼古勒和他的手下肯定是从这间密室里逃出去的。如此看来,这间密室里肯定是存在出口的。
接着,罗宾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密室的墙壁,像他这样的一个身经百战的怪盗,要想解开这间密室的秘密,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连一分钟的时间都还没到,罗宾就果断出手,按了一下墙上的一个略显突起的地方。
安莉萨立刻惊叫了一声。
紧接着,这面墙壁的一部分便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里面一片漆黑,不过,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那里靠着一架梯子。
罗宾在一个日记本上写了几句话,然后把这一页撕下来放在桌子上,接着,他拉起安莉萨的手,沿着梯子走了下去。
那面打开的墙壁又悄无声息地关上了,与此同时,外面的警察也用身体撞开了衣橱的门。格尼玛探长立刻带着三个警察闯进密室。
“这里也没有啊!”格尼玛探长说道。
这个时候,他在桌子上发现了那张纸。他拿起来念了一遍,不禁被气得咬牙切齿。
亲爱的格尼玛先生:
非常抱歉,我先行告辞了!不过,我现在可以提供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立刻去里昂火车站,那里有一个身穿蓝色衣服、脖子上佩戴珍珠项链的黑发妇女,此外还有一个刚刚刮掉胡须的肥胖绅士,他们已经买好了前往尼斯的头等快车票。这两个人嘛,就是你们通缉的女贼莫丽和梭哈赌徒尼古勒。如果你能够将他们抓获,自然是大功一件,所以,你还是应该感谢我的。
此外,不久之后,在非洲的某个地方,必定会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怪案,而此案的主演就是本人——亚森·罗宾。
因为咱们两个的交情还不错,所以特地把这件事提前通知你。
亚森·罗宾
“哼,这个怪盗还在跟我开玩笑!”
说着,格尼玛探长把这张纸撕得粉碎,然后扔在了地上。他非常生气,发了好半天的脾气,因此而错过了一个立大功的机会。
尼古勒夫妇二人已经安全地登上了逃往南方的火车。然而,这件事情是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