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读了《秋水篇》，你不会再做河伯了”

“干部子弟（翘尾巴的）吃不开了，尾巴翘不成了，痛苦来了，改变态度也就来了，这就好了。读了《秋水篇》，好，你不会再做河伯了……”

《庄子》是中国古代最重要的典籍之一，它不仅是老庄学派的重要代表著作，还被道教奉为《南华经》，视为道教的无上经典。《庄子》不仅教我们修身养性，无为而治，有时也涉及经世济时的道理。

《庄子》的作者是庄子。庄子（约公元前369年—公元前286年），名周，战国时期宋国蒙（今河南商丘县东北）人，曾经为蒙漆园吏。庄子的思想实质是反对人的异化。在当时，人的异化主要表现在人们对外在的权势、富贵、名誉乃至自然生命的追求，超过了对人自身的朴素的本性、本真情感的追求，庄子的哲学就是要对这种异化进行矫正。表现在对宇宙的认识上，他提倡无限、大同等观念，主张齐一万物，齐一是非；在对个体的人格修养上，他主张无欲、无待，提倡“心如死灰”“形如槁木”，进而建立“至大无外”的人格，以达到“逍遥游”的境界；在社会政治问题上，他主张“无为”“无仁”，否弃仁义道德，主张顺其自然，建立没有约束的极乐世界。庄子对后世的影响主要在于他追求超越的情感体验、玄学思辨以及对社会的批判等方面。

毛泽东在学生时代就熟读了《庄子》。1917年在《体育之研究》里，毛泽东借庄子在《养生篇》里写的庖丁解牛的故事，说明“养生之道”，认为体育锻炼“皆先精究生理，详于官体之构造，脉络之运行，何方发达为早，何部较有偏缺”。同年，他为同学萧子升的《一切入一》读书笔记写的序言中，毛泽东开篇就说：“予唯庄有言：吾生也有涯，而智也无涯，今世学问之途愈益加辟……势有不可究诘者。唯文化讲矣，人之智慧亦随而进，则所以究诘已者，仍自有道也。”

1943年，抗战形势明显好转，针对蒋介石不打日本、消灭边区的企图，毛泽东在《质问国民党》一文中，说：“假如你们也没有什么对付日本人的‘蒙汗药’、‘定身法’，又没有和日本人订立默契，那就让我们正式告诉你们吧：你们不应该打边区，你们不可以打边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两个故事，是有道理的。”这后一个故事，就引自《庄子·山木》，这个典故的引用，把当时抗战的形势和三方面的利害关系分析得再透彻不过了。

1963年，毛泽东在给女儿李讷的信中说：“干部子弟（翘尾巴的）吃不开了，尾巴翘不成了，痛苦来了，改变态度也就来了，这就好了。读了《秋水篇》，好，你不会再做河伯了……”庄子在《秋水篇》中叙述了一个妄自尊大的河伯——黄河水神——的故事：

河伯满以为百川归己，十分自负，发洪水时，两岸看不到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水神了。等他顺流东行，见大海无涯，方知道自己是这样的渺小，只能望洋兴叹。

毛泽东借这一则故事来告诫人们不可做井底之蛙，不可故步自封，不可骄傲。

毛泽东经常提到《庄子·逍遥游》。在他的读书笔记《讲堂录》中，还有读《庄子·逍遥游》等篇章的笔记：夫小大虽殊，而放于自得之场，则物任其性，事称其能，各当其分。又何厝心于其间哉。夫大鸟一去，半岁至天池而息；小鸟一飞，半朝抱榆枋而止。此比所能，则有间矣，其于适性一也。

《庄子·逍遥游》的故事是这样的：

北海有一种鱼，它的名字叫作鲲。鲲的大，不知它有几千里，变化成鸟，它的名字叫做鹏，鹏的背，不知它有几千里长。鼓动翅膀而飞，它的翅膀就好像垂挂在天上的云彩。这只鸟将要在大海翻腾时迁徙到南海去，南海这个地方，是天然的大池。《齐谐》这本书，是专门记载怪异的事物的。《齐谐》上说：“大鹏迁往南海时，翅膀击起的水有三千里，拍附着旋风向上飞到九万里的高处，它飞去的时候是靠着六月的大风。”蒸腾的游气呀，灰尘呀，都是靠着生物的气息相吹而飞动的。天空深蓝深蓝的，莫非是它的本来的颜色么？莫非它高远得没有尽头么？鹏（从九万里的天上）向下看，也就像这样罢了。

再说，水积得不深，哪能负载大船？因为它没有力量。倒一杯水在堂上的低洼之处，那就只能叫小草当它的船，放上一个杯子就会粘着地，这是因为水浅而没有力量的缘故呀！风积得不厚，那么它负载大翅膀就没有力量，所以大鹏飞到九万里的高处，那么风就在大鹏的翅膀之下了，然后乘风飞去，背负着青天没有什么阻拦它了，然后才打算向南飞。

蜩和学鸠嘲笑大鹏说：“我一下子就飞起来了，直奔榆树而下来，有时还飞不到，掉到地上也就算了，干什么要飞到九万里的高空，还要再向南飞呢？”到郊外去的人，当天就可以返回，肚子仍然是鼓鼓的样子，去百里远的人，要用一夜的时间舂米备粮，去千里远的人，要用3个月的时间聚集粮食。蜩和学鸠两个小虫又知道什么？

小智赶不上大智，寿命短的赶不上寿命长的。根据什么知道是这样的呢？朝菌不知道白天和夜晚，蟪蛄不知道春天和秋天，这就是短寿命啊。楚国的南边有一种长寿的灵龟，把五百年当作一个春天，五百年当作一个秋天，上古时有一种大椿树把八千年当作一个春天，八千年当作一个秋天，这就是长寿命啊。彭祖如今仍以长寿而特别著名，一般人要与他相比，不也是很可悲吗？

这就是小和大的区别呀。

所以才智能胜任一官之职的人，品行切合一乡人的心意的人，道德能投合一位国君的喜好的人，才能取信于全国的人，他自己看自己，也像学鸠一样浅薄啊！然而宋荣子对此只一笑而已。并且全世界的人称赞他，他也不会更努力，全世界的人都批评他，他也不会更加沮丧。他分清了荣辱的界限，知道不过如此而已。宋荣子在世上，并没有急切地追求什么，不过，他还有尚未达到的最高境界。

列子驾着风行走，那轻妙的样子是何等好啊！他周游天下。15天之后他就回来。列子对于求福的事，并没有急切地追求，然而，他御风而行虽然能免于步行，但还是有依赖的。如果顺天地万物的本性，乘阴阳之气的变化，遨游在浩渺的世界里，那他还需要凭借什么呢？所以说：品德最高的圣人能够顺应外物忘掉自己，神人不求任何功绩，圣人不求任何功名。

庄子认为，世俗之人都是“有所待”的，是不自由的，不能达至“逍遥游”的境界。而实际上，他（它）们没有本质的差别，只有大小，长短，高低，没有贵贱之分，本质上都得“有所待”。只有所谓能“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才称“逍遥游”。而且只有圣人、神圣的人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庄子》的寓言至今都有强大的生命力，毛泽东极其善于从历史中汲取智慧和力量，因此，喜欢《庄子》是必然的，至于喜欢《庄子·逍遥游》，其根本原因在于文章有着无比的气魄和超凡的想象力。

念奴娇·鸟儿问答

1965年秋

鲲鹏展翅，

九万里，

翻动扶摇羊角。

背负青天朝下看，

都是人间城郭。

炮火连天，

弹痕遍地，

吓倒蓬间雀。

怎么得了，

哎呀我要飞跃。

借问君去何方，

雀儿答道：

有仙山琼阁。

不见前年秋月朗，

订了三家条约。

还有吃的，

土豆烧熟了，

再加牛肉。

不须放屁，

试看天地翻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