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天灾,所以是种田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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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新制度

泥土和腐叶的腥气,混杂着厚重的霉味,慢慢透过砖石木椽渗进政务厅里。

弗雷用手指在地图上细细捋过。

要想到暮潮港,就必须从风盾堡过关。它坐镇的隘口阻挡了前往内陆的所有通路。

看来这兵,不出还不行了。

“弗雷大人。”泽琳脱下用麻草和秸秆编出来的雨披,“外面下大雨了,我让他们暂时先回室内,把雨具备好。免得被淋出病来。”

“辎重都装车了吗?”弗雷问。“火炮、弹药、粮草、伤药、备用的装备。多检查几次,不要有落下的。”

“都已经妥当了,到时候只要把挽马配上就行。”泽琳说,“只是这雨……我们要不要等雨停了再开拔?”

“不需要。”弗雷说,“这雨是因为「灯塔」变暗、温度骤降才下的。我们什么时候去洒眼翳,它就什么时候下——总会下在我们开拔之前。”

“是了。”泽琳在随身的小本子上写写画画,“还有一点,我们需要找个理由吗?”

“理由?”弗雷抬起头来,问道。

“理由,借口,或者叫战争宣称。”泽琳说,“毕竟是要对宫廷的贵族开战……”

“你觉得呢?”弗雷拿了张废稿纸,走出桌外,拿它糊在有些缝隙的窗户上。

“我觉得,可以拿他们抛弃领地为借口,在「灯塔」灭尽之际,弃万民于不顾。我们这是率民谋得生路。”

“人家好说歹说,也派了个妮子来管这里不是?”弗雷反驳道。“怕是站不住脚。”

“呃,那就以他们多次干涉、残杀我们无辜的人,去讨要说法。”泽琳又继续出主意道。

“我们也杀了他们的人。”弗雷说,“那细算起来,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对我们两清?而且这个理由,似乎不足以直接拿下风盾堡吧?”

“还请明示。”

“我的想法是:不要找什么战争借口。”

弗雷把窗户缝堵紧,说道:

“曾经的王大概是死了,过去的王室也就名存实亡。还在用贵族老一套的条条框框规劝自己,那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我们可不是食王禄的,犯不着在人家的规矩里玩。”

“直接攻城陷地是容易,可那毕竟是王族经营了几世的地盘;不像我们这里,本地的居民大都死完了,现在是流民汇聚的地方。”

泽琳慢慢地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那里的小民还好,可官员就不一样了。他们的正统性来自于王城和领主下达的任免。倒不是说您得怕他们,只是……这些个人会在暗地里,到处给您使绊子,导致很多事情施展不开——别说是宫廷政治,就连教会里这样的勾心斗角也屡见不鲜呐。”

“那看来你是有法子解决了?”弗雷拖着椅子走来,放在泽琳旁边:“坐吧,下次自己找个位置坐,老想着我给你搬呢?”

“是……”泽琳有些不好意思,顺了顺长袍上的褶子,这才坐下来。“我其实也没有解决方案。要是有,那教会得把我捧到圣人坛上去了。只是想跟您说明‘正统性’的必要。”

“这些宣称能压一时,能压他们一世吗?”弗雷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我知道政治上免不了妥协,也少不了忍让,不然我能等到今天才发兵吗?但这些都是权宜之计,最重要的是治本。”

他的手指像钓鲇鱼那样,勾夹住压在厚厚书册下的东西,随后将其抽离出来。

“你想的这些点子,我也早想过了。思来想去,那都是临时维稳用的,真想长治久安,还得靠这个。”

泽琳接过弗雷递出来的小册子,小心地翻阅起来。

越是往下读,她的脸色就变得惊讶而不可控,几乎可以算是一种喜忧参半的恐惧。

“弗雷大人,这、这是——”

“给他们做一次大换血。”弗雷说,“把宫廷政治玩的那套勾心斗角、权谋满天,全都给粉碎。”

泽琳又把这本册子看了一遍,上面明确规划了审查系统、人事任免流程、举报渠道,以及基层生产和管理部门之间互相的反馈,百般地齐全。

这和她见过的任何一种制度都不一样。

“可这样的话,基本上变成新体系了。”泽琳担忧地说道。

“贸然在全国范围内推行开的话,我要么是疯了,要么是闲着没事干自讨苦吃。”弗雷的手指轻敲了几下桌台,“可我们现在只是入主一个堡垒。作为试点,最好不过。”

“也对。趁着我们能把控全局的时候,把这套基础定下来!”泽琳再一次把册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何等精妙……您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拾人牙慧,再加上因地制宜的本地化处理。”弗雷说,“这还只是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得靠我坐镇一言堂才能行得通。后边还是得细化和修改的。”

“不,我看这样就挺好。”泽琳露出笑颜,“那样我就能一直立侍您左右了。”

“傻么?你又不是没坐过这位置。”弗雷拍拍椅子,“累死个人,吃力不讨好,每天殚精竭虑,日理万机。有什么好的。”

“那不一样。我们现在是活在夹缝中,祈求能够正确地死去;等「无生者」之患平定,您就可以……受万民的朝拜,如同太阳之存在。”泽琳道。

“有朝一日,我还是要离开你们的。”弗雷淡淡地说道。“总不能到那时候还选个人出来一言堂吧?”

“……!”泽琳从椅子上“噌”地站起来,“「尊主」离开了我们,连您也要复行这种事情吗?”

“咚咚。”

干净利落的敲门打断了泽琳的话。她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慢慢地坐回去。

“失礼。”安迪被淋成个落汤鸡,雨滴不断地打在木地板上。

“门口放着布,不嫌脏的话,就擦一擦。”弗雷说,“情况如何?”

“训练妥当了。”安迪用仅剩的一只左手抓起布,抹掉脸上的雨水,“只等您的调遣。”

“这一段时间辛苦你了。”弗雷说,“我不会食言,你放心吧。”

安迪点点头,用警惕的眼光扫了眼泽琳,又退出去了。

“他不是海卓莉丝的人么?”泽琳起身去,亲眼看着等安迪走远,这才有些困惑地走回来,“弗雷大人,为什么他会听您的,心甘情愿地给咱们做事?”

“也许是我上一晚出够了风头,他被我个人武勇迷住了吧。”弗雷打趣道。

但这不是理由——至少不是主要理由。

弗雷存放于暗层的信封不动声色。里头装着的,是当初选择背叛艾琳的角色名录。

安迪的名字就在上面,静静躺着,引颈受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