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阿娘,舅舅会孩视我吗
两人刚一离开偏殿,长孙眼泪汹涌而出,泪眼婆娑的看着李世民:“陛下要将承乾关入天牢,夺去太子之位?”
李世民与长孙皇后是少年夫妻,两人相互扶持走到今日,感情甚笃,见发妻如此,又心疼又急,
“哎呀,观音婢,我从未有过此意,是那臭小子自己在胡说。”
“既未有此意,为何下如此重手?”长孙满脸“我不信,二郎你莫要狂骗我”的表情,
“承乾既有错,陛下教导其改过就是。您不愿教导,只是训斥打骂,难道不是厌恶他,想要放弃他吗?”
李世民满脸苦涩,上千将发妻拥入怀里,擦拭眼泪,求饶道:
“观音婢,我知错了,不该动手打承乾,不该不教而诛。”
多年夫妻,他怎会不明白,观音婢故意这般作为,想劝谏他注意教育太子的方法。
“承乾是我的长子,我怎么可能不疼爱他,刚才也是气急,才动手打了他。实际上,动手之后,我就后悔了。
只是这孩子脾气太倔,非但不肯认错,还故意说些胡话来气我。”
长孙见劝谏效果达到了,很自然收起了眼泪,不解道:
“陛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离开的时候不还好好吗,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李世民将事情说了一遍,到现在他还是想不明白,李承乾怎么突然就要插手丽质的婚事。
长孙终于明白李世民为何这般生气。
为了稳固朝堂,加强勋贵重臣对皇室的忠诚,李世民早已定下给勋贵重臣家子弟尚公主的政策。
事实上不仅李丽质,其他未成年的公主,也都在李世民的考虑中。
比如才四岁的城阳,李世民就有意将之尚给杜如晦的儿子杜荷。
李承乾以往对李丽质的婚事并不关注,也无异议,今日一反常态强势插手。
李世民怀疑他是不是暗中收了那家重臣的好处,承诺帮忙将丽质改尚其家子弟。
虽然猜透了李世民的想法,但长孙并未直接点出。
“二郎,长孙家是承乾的外戚,冲儿是承乾的亲表兄,要论及关系亲近,朝中莫有比之更亲的,他不会糊涂到亲疏不分的。
他不愿丽质早嫁,恐是有其他原因,这件事就交给臣妾来处理吧。”
“也好,他自小就亲近你,由你来问,总归是能问出些真心话的。”李世民点头同意。
丽正殿,寝殿。
李承乾嘴角血迹已经清洗干净,坐在床边,用手指轻轻逗弄着床上的小女婴,目光温柔。
小女婴刚满月没多久,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煞是好看。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小孩子这么可爱呢?
李丽质站在边上,看着这一幕,一双玉手绞到一起,深呼吸了口气喊道:“大兄。”
“嗯?”李承乾抬眸看过去,李丽质展颜一笑,“我想明白了,冲表哥一表人才,实是良配,我愿嫁给他。”
李承乾缄默。
大妹总是这么懂事,她这是怕自己的大兄再跟父亲起冲突,要做出妥协。
可李承乾不想妥协,准确说不想向《新唐书》里的那段历史妥协。
“丽质,放心,大兄说要替你做主就一定会办到。”
李丽质还欲说话,被李承乾直接打断:“就算你真的愿意嫁给冲表哥,也不能明年就嫁,且等你再年长几岁再嫁。
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嫁人,不愿再陪耶娘和大兄几年?”
被大兄调侃,李丽质羞红脸,一时都忘记了刚才的争论,低着头小声嘟囔:“才不是。”
“哇!”
不知道是不是被冷落了,不高兴,床上小女婴扯着嗓门哭起来。
李承乾被吓一跳,瞪着眼睛,手脚无措,还是丽质反应快,急忙将小女婴抱起来,轻轻拍着。
“哼,毛手毛脚。”就在这时,幔帐外响起冷哼声。
李世民掀开幔帐,夫妻二人走进来,长孙皇后接过小女婴哄着,李世民则瞪向李承乾,刚才那声不满的呵斥就是冲着他去的。
只是等看到李承乾红肿的脸颊,神色顿时一滞,转身朝着门外喊道:“太医怎么还没来?冯用,你亲自去传。”
“奴婢遵旨。”门外响起皇上贴身大太监冯用的声音。
不到一刻钟,太医就到了。
来人正是方德。
见到太子殿下的惨状时,方德直接愣住,脑海里一时间浮想联翩,来自皇上不满的冷哼声将他唤醒,急忙拿出银针给太子殿下行针,活血化瘀。
又开了外用药膏,交代了医嘱才被允许退下。
长孙皇后借口要给李承乾擦药膏为由,将李世民父女三人赶走。
轻轻将药膏涂到儿子脸上,抹匀,见儿子咬牙强忍疼痛,也不肯呻吟出声,长孙心疼不已,
“你以往从不过问弟弟妹妹的事,今日为何一反常态,不同意丽质的婚事?”
“那只能说明,儿臣以往并不是个合格的兄长。”李承乾道。
长孙将药膏封好,面对长子坐着,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
知子莫若母。
她可是深知自己的长子是何性格,以往都是死不认错的。
今日还真是不大一样了。
“跟阿娘说说,为何不同意?”长孙柔声问道。
李承乾缄默许久,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阿娘,您以往为何阻拦舅父升职?”
他口中舅父正是李世民登基的头号功臣,长孙皇后的亲兄长长孙无忌。
因这从龙之功,被李世民封齐国公,拜左武侯大将军,领礼部尚书、尚书右仆射,曾是大唐宰相之一。
后来长孙皇后曾多次召兄长入宫,劝说他辞去了右仆射之职。
此刻被长子反问,长孙皇后愣了下,若有所思道:“你是想说,把丽质嫁入长孙家,会让长孙家圣眷过盛,招来祸端?”
“阿娘,儿臣觉得您的警惕是有道理的。
若您和父亲还在,自然无碍,可等您和父亲百年之后,儿臣登基,长孙家势力庞大,舅父位高权重,会像忠心父亲那般忠心儿臣吗?
儿臣其实不怀疑舅父会害我,但您能保证他不孩视我吗?”
李承乾这不是无端臆测,而是有证据的,《新唐书》里就是这么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