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破不立
天色欲明。
晨曦紫气从天边一角露头，缓缓掀开笼罩在神都这座雄城之上的夜幕。
伴随着一声鸡鸣狗吠，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孩童哭闹声，农妇叫嚷声，街头巷尾收夜香声.......
都伴随着从烟囱里冉冉升起的一缕青烟，响彻而起。
一瞬间，神都活了过来。
“许伯，你这是......”
踩着青石板上昨夜未消的寒霜，一行人起了个大早，拜别对自家孙儿依依不舍的玉真道人，踏上归途。
路途中，看着骑在老马之上昏昏欲睡、精神不振的许念，李道铭关心问道。
“殿下，无事。”
闻声。
许念抬起头，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许是昨夜换了地方睡得不甚踏实，回宫之后好好休息一日便好。”
“那倒也是。”
李道铭打了个哈欠，脑袋缩回了马车当中。
昨夜祖孙两人难得团聚，聊起来便忘了时辰。
安寝时，已然过了夜半。
即便那门锤炼精神的【金刚顶经】他已经入门，但不练气血终究算不上一位真正武者。
此时此刻，亦难免有几分困乏。
打了个招呼，便靠在软榻之上小憩而去。
却不见外面的许念揉了揉眉心。
神色里哪见有什么疲倦。
反倒是印堂灰暗，双眸中神光暗淡。
显然，这是受了神伤！
“好一对铁拳无双，好一根盘龙金棍！”
“果然不愧是盖压群众，几乎以一己之力开创大乾的绝世猛人！”
“纵然是三百年风吹雨打去，残留下来的武道意志依旧霸道如昔。”
“只一棍，便将我这些时日好不容易凝练出来的精神念头，敲的稀碎！”
许念扶额轻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慨与钦佩。
自己借那柳万佛一点五境的武道气魄，统合自己一身所学，进而杂糅出来的精神意志强则强亦。
却也如他暗讽那云公公只能欺凌弱小一般，搬不上什么台面。
在这真正的，贯彻了自己的意志，铸就了绝强武道真意强者面前。
恰似纸扎的老虎，一戳就破。
昨夜。
许念在放季惊鸿离开之后。
一人独上朝天峰，探索那口龙穴气眼。
本想要一观所谓的魔道神兵，究竟又是何种风采。
却不料，只是看了一眼。
识海当中便多了一个持棍的小人。
口中唱着太祖年间的歌谣，手里的盘龙金棍抬手便打。
那一棍。
像是捅破了天，搅碎了地。
许念的精神意志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被打的七零八落、四散一地。
也就是他，曾直面体会过武道五境强者的神意。
加之精神坚韧，这才仅仅是受了些小伤，修养十数日便可恢复如初。
若是换了一寻常三境武夫。
怕不是一照面之下，精神意志便会在那道好似熊熊烈阳般的神意下如冰雪般消融。
从此往后，变作个痴傻儿。
“季惊鸿......”
“恐还有借此试探我的心思。”
想到此节，许念轻笑了下。
他算是明白。
缘何这口龙穴气眼乃至于魔道神兵的消息季惊鸿知晓，太子知晓，乃至于魔道之人都知晓。
却偏生的，没什么人敢打它的主意了。
有这么一尊大神守在门口，谁来了不得被一棍子打出去。
封存在龙穴里的神兵虽好，人人眼馋。
但也要能有本事拿出啊！
“我虽然对这口所谓的魔道神兵没什么想法，但这并不意味着此地于我全然无用！”
念头在脑海里不断翻卷，许念的思绪也越来越清晰。
这一棍，打散了他的多日苦修。
却也同样将他打醒。
武道修行，唯在自身、不可假求。
他这一路走来，在炼神之上的修行实在是取了太多的巧。
纵然也有借助所学武典中的武道真意时时打磨。
也有过，以区区六个字便“看”死了武尊首徒颜回锋的傲人战绩。
然而，在真正的强者面前。
便犹如易碎琉璃与璀璨钻石间的区别。
前者虽然同样耀眼，但一摔就碎。
而后者，却能历久弥新，不染纤尘。
高下之别，一眼可见。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这八个大字如同黄钟大吕般敲击在许念的心头。
乘马而徐徐而行中，他阖上双眸。
识海内里。
一片昏沉迷浊，有一道神光乍现。
像是山间顽石在千万次的水流冲击下磨去了石壳，显露璞玉。
在水光潋滟中，熠熠生辉。
......
东宫。
匆匆归来的主仆二人惊魂未定。
外界千金难换，只特供皇室贵族的上好檀香在炉中燃烧。
嗅着缕缕烟气，太子李道承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信手拿起手帕擦去脸上的一点污浊，似是后知后觉道：
“你说......”
“若他是那燕狂徒，我们为何要逃？”
“对呀，为何要逃！”
承受了自己全力一击，受了不小伤势的云公公面如金纸，毫无血色。
此时听到太子的问话，骤的愣了一下，然后在心中反问自己。
若在朝天锋上那个藏头露尾之人，就是燕狂徒的话。
其真正的身份是燕王！
更是太子殿下的亲叔叔！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怕什么，跑什么？
云公公在脑海里问自己。
只是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
这一切，从始至终都是太子和自己的猜想。
若是真便罢，大水冲了龙王庙，大家都是一家人。
若是假......
想到那个后果，云公公打了个哆嗦
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躬身道：
“殿下，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眼下神都鱼龙混杂，保不齐就有什么人在借着那燕狂徒之名暗中行事，却是不可不防。”
说着，云公公眼中闪过一道疑惑之色：
“而且，小的在和其交手中发现，此人强则强矣，挥手间便将小的打的无法反抗。”
“但小的总感觉，其人有些外强中干、装腔作势，不像是五境该有的样子。”
只是云公公低着头，不甘辩解的模样落入太子眼中。
却是让这位殿下心里生出几分死鸭子嘴硬、输不起的感觉。
便也懒得和他辩解，只是一心问道：
“神龙卫那边还没有消息？”
“未曾！”
云公公似也有些奇怪的道：
“根据小的在护龙一族内线传来的消息，光是年节过后陛下就不惜动用了三次太祖遗物，尝试联系大统领，然而......”
闻言，太子却不觉有异。
反而在脸上浮现了几分讥讽神情，缓缓点头自语：
“若是换了孤，孤也不可能有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