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董虢，无耻之徒
朱符态度这般强硬，这是想要将他拖在郿坞。
现下距天明仅不到一个时辰。
若双方僵持下去，等皇甫郦平定郿县之乱，必然派兵来援郿坞。
届时，他将面临两难之境。
若走，数日谋划功亏一篑，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落入朝廷之手。
到时，即便郿坞是在朱符手中被攻破，抓了董氏族人的他亦是有功无过，或是功过相抵。
若不走，他便会被皇甫郦大军围困，最终定会被皇甫郦所擒获。
无论他作何选择，朱符皆没有损失，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猜出朱符谋算，董虢心中颇为无奈。
此人虽心性凉薄狠毒，但其对局势有着精准的判断，亦有足够魄力。
如今朱符手中握着他家人这个筹码，可谓是攥住了他的软肋。
这当真是能于华夏五千年历史洪流中留名者，皆非等闲之辈。
连朱符这种史书上聊聊一笔带过的小杂鱼都这般难缠，那曹孟德、刘玄德、袁本初、袁公路、公孙瓒和刘表等人，这些笑到最后，或强盛一时的汉末群雄，又该是何等的风采？
这是个残酷血腥的动乱时代，同时亦是一个群英荟萃的璀璨时代。
身在此世，董虢亦不知自己是幸还是不幸。
“董虢，无耻之徒。”
“汝个无耻之徒，董虢，汝给老夫出来！”
“……”忽地，屋外传来阵阵叱骂声。
“呵呵！”
听着皇甫嵩那沙哑的熟悉嗓音，董虢心中一动，忽地乐了起来。
他有办法对付朱符了。
随即董虢转身看去，众人亦抬眼望向门口。
只见皇甫嵩被绑着手脚，被项懋给提了进来。
除了皇甫嵩，项懋身后破甲军还押着皇甫延和那险些被董虢一戟砸死的王凌。
见项懋将皇甫嵩当猪绑，董虢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朱符亦一脸愕然。
堂堂大汉名将，竟被人如豚犬般对待，这太荒唐了。
“公子，人带来了。”项懋低头看了眼手中拎着的皇甫嵩，“这老头太倔，我话没说完，他便说辱他太甚，嚷着要自戕，我只得将他绑来。”
董虢没好气地白了项懋一眼，忙上前蹲下为皇甫嵩解下身上绳索。
哪成想着老头刚摆脱束缚，一巴掌就抽在董虢脑袋上。
董虢被抽了个趔趄，捂头怒道：“老头，过分了啊！”
“无耻之徒，你亲口与老夫说，老夫自由了，如今又把老夫抓了回来，无耻之尤！”皇甫嵩站起身来，指着董虢怒目而视，破口大骂，唾沫飞溅。
董虢笑得有点小贱，恬不知耻道：“老头，你就说我有没有放你？”
“你……你……无耻之徒！”
一时之间，皇甫嵩竟无言以对。
董虢的的确确是放了他，只不过是又把他抓了回来。
只怪他没跑远。
“无耻之徒！”
“来，老头你看，我这一口大白牙，哪无齿了？”董虢呲着一口大白牙，还敲了两下门牙示意。
“竖子！”
“猘儿！”
“豚犊！”
“无耻之尤！”皇甫嵩红着脸，骂得是唾沫横飞，是越骂越起劲。
“诶诶诶，老头你过分了啊，人身攻击是吧！”董虢指着皇甫嵩，举起右手挥了挥，“别逼我扇你哈？”
“畜产！”皇甫嵩跳起来又骂。
“卧槽！”董虢被暴击，呼哧带喘，一拳就干在皇甫嵩眼眶上。
“唉哟……”
“豚犊，你竟又打老夫，老夫今日与你拼了。”皇甫嵩捂着左眼大喝一声，直接欺身与董虢扭打到了一起。
“……”
这一幕将仓库中所有人都看傻了。
这哪是那享誉大汉十三州的世之名将，分明就是一乡野撒泼老儿。
一旁项懋是一脸叹服之色。
适才他便被皇甫嵩怼得哑口无言，也觉得自家弟弟这事干得不厚道，觉得脸上臊得慌。
不曾想到了董虢这，一句话就把皇甫嵩给问哑了，几句话就气得这老头跳脚。
项婉看向董虢的目光，则是有些陌生。
她这长子自幼便寡言少语，不喜与外人接触，如今这副无赖模样，她亦是第一次见。
朱符神色愕然，看着皇甫嵩，眸间满是难以置信。
皇甫嵩其为人，他再清楚不过。
这老儿虽是武将，却也是儒士。
平日皇甫嵩行走坐卧皆遵循礼制，丝毫不敢逾矩，甚至让人觉得很刻板。
不曾想这样一人，竟还有着这样的一面。
朱符忽觉得董虢和皇甫嵩不像是敌人，更像是一对忘年冤家。
“来人，把这竖儒给老子绑起来！”不一会，董虢就受不了了。
不是他打不过，实在是这老儿不讲武德。
什么挠脸，踢裆，偷桃的下三滥招数，全都往他身上招呼。
就这德行，还汉末名将，屁，就一泼妇。
他也不敢动真格。
这老头今已五十有九，年老体弱，他怕一用力，这老头就得散架，伤筋动骨。
“放开老夫，竖子，敢与老夫再战三百回合否？！”转眼，皇甫嵩就被绑成了粽子，犹在那叫骂。
“一边呆着去，还三百回合，三回合就能让你看见你太奶。”董虢撇嘴，不予理会。
随即董虢揉了揉脸，看向朱符，意味深长笑道：“此三人换我亲眷，不知朱将军可愿否？”
见朱符张口欲言，董虢当即打断，再道：“朱将军可要考虑清楚后果。”
“想必将军亦知其中利害。”董虢笑吟吟看着朱符，眸间满是玩味。
想一举数得，想屁吃呢。
这下看你要如何选。
听得这话，朱符脸色霎时变得极为难看，甚至是有几分憋屈。
“合义贤侄，莫要顾忌老夫，此子不敢杀我。”旁人听不懂董虢话中之意，但于宦海浮沉大半生的皇甫嵩又岂能听不出来。
董虢脸色一沉，扭头喝道：“把这老头嘴给我堵上。”
“唯！”
‘撕拉’一声，项懋撕下内衬大红戎服一角，直接便往皇甫嵩嘴里塞，还拧了三圈。
皇甫嵩噎得直翻白眼，却还是‘呜呜呜’说个不停，一双满是血丝的老眼死死瞪着董虢，仿佛要吃人似的。
“放肆！”皇甫延见老父被如此粗暴对待，登时大怒。
但刚喊一声，便被身边看押的破甲军卒锤了一刀柄，直接昏了过去。
旁边王凌脸色苍白，不敢发一语，生怕惹火上身。
他巴不得朱符答应董虢。
朱符此时则笑得颇为苦涩与无奈，再不复先前那般得意倨傲。
若说他握有董氏族人在手，是掐住了董虢的软肋，致命弱点。
如今董虢手中握有的皇甫嵩三人，亦将他逼入两难之境。
皇甫嵩是何人，那是大汉名将，名士。
其人爱慎尽勤，忠贤廉明，历经三朝，屡建战功。
于民间，于军中，于朝堂之上，其名望要远超那卢植与他父亲朱儁。
今日，他若敢拒绝董虢，眼睁睁看着皇甫嵩死，他的名声亦毁了。
定难逃一因自私贪功，导致名士、名将遇害，不义不忠的恶名。
未来于朝堂之上，必然会为群臣孤立，为士人阶级厌弃，仕途受阻。
说不得他那性烈如火的父亲，亦会因此而将他逐出宗族。
除此之外，还有那王凌。
此人最得王允宠爱，待之如亲子。
王凌若因他而死，王允定不会放过他。
如今王允已如那死去的董卓一般，权倾朝野。
即便他带着董氏族人回返长安，亦可能会被那王允安个罪名报复。
如今他父亲朱儁不在朝中，领军在外，若真是如此，无人能救他。
这些后果无论是哪一个，皆是他万万无法承受的。
这董氏子当真是可怕，须臾间竟便想出了个这般刁钻恶毒的应对之法。
“此吾家麒麟儿也！”董母那枯瘦，满是黑斑的双手，重重杵了杵手中的拐弯，那凹陷的脸颊上，满是慈蔼笑容。
余者，包括项婉在内所有董氏族人，全都不明所以，不知董虢和朱符在打什么机锋。
“可！”沉吟良久，朱符深吐口气，满脸挫败地吐出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