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
武则天的意思倒不是说傅文静没跟她说过这件事。
只是若是大家知道傅文静手中有李金科的诗作，这首诗必定会广为流传。
而如今大家都不知道还有这首诗的存在，所以武则天觉得很奇怪而已。
“陛下，”傅文静听到武则天的问话连忙回应道：“微臣在李郎君的这首诗中，听出了他对百姓的悲悯，也感受到他对微臣治理万年县的期许。
但至今为止，我万年县还未曾做到让百姓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安康，因此这首诗微臣从未示人，只是放在身上时时用来自勉。
今日陛下要点李郎君为榜前探花，臣觉得，应该让世人知道他的胸怀。”
“原来如此，”武则天对着傅文静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傅爱卿也是个胸怀百姓的好官咯？
那今日在这大殿之上，傅卿家不如就将那首诗给我们大家分享分享。
让朕也领略一番你口中李金科的悲悯。”
“诺！”
傅文静闻言连忙行礼，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笺，正是那日李金科在万年县衙留下的那首诗。
“那一日，”傅文静的脸上带着些许的追忆，“正是元夜的次日清晨，长安漫天大雪，李郎君满身积雪来到万年县衙。
我常听闻街坊里弄的人说，李郎君才华横溢，诗才无两，在李郎君要离开之时，便请他也送我首诗。
然，李郎君一首诗赋完，臣便觉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自己竟不配成为一县之父母。”
说到这里，傅文静举起手中的信笺念了起来。
“长安大雪天，鸟雀难相觅。
其中豪贵家，捣椒泥四壁。
到处爇红炉，周回下罗幂。
暖手调金丝，蘸甲斟琼液。
醉唱玉尘飞，困融香汁滴。
岂知饥寒人，手脚生皴劈。”
“这......”
听完傅文静的这一番背诵，武则天的脸色顿时黯了下去。
与此同时，满朝文武中，也有一些人，想起自家的奢侈生活，悄悄的低下头颅。
“李金科，”武则天沉浸在这首诗中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这首诗也是你做的？”
“启禀圣皇殿下，”李金科点了点头，“臣那一日出门，看见漫天飞雪之中，我所住的房门外有一个老汉，仍然坚持不辍在卖朝食。
再一回想起前夜在紫云楼拜见圣皇陛下的景象，不免有感而发，碰巧傅县尊想要首与雪相关的诗，我便写了这首《雪诗》。”
“大胆，”李金科话音未落，一个二十多岁面容英俊的紫袍官员跳了出来，“大胆李金科，你竟敢以诗嘲讽当今圣皇陛下，你是不想活了吗？”
李金科转头看去，跳出来的那个人，正是元夜之时，紫云楼上站在武则天身边的张易之。
还没等李金科说话，张易之上前一步走到武则天的面前，躬身行礼之后说道：“陛下，李金科这首诗，明显就是讽刺陛下骄奢淫逸，不顾百姓死活。
臣怀疑，这话绝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监生所能够说的出来的，这背后必有其他人的教唆、挑拨。
臣请陛下应允，将这个胆大妄为的狂徒，交由臣的控鹤监来料理。
臣向陛下保证，不出三日，臣必定将背后教唆他诋毁陛下之人绳之于法。”
听到张易之的这一番话，李金科的心中顿时一惊。
片刻之间，他便想明白了这中间的利害关系。
张易之如今受武则天指示成立了控鹤监，但他的确不如当年的来俊臣。
控鹤监成立至今已经快一年的光景了，可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办过什么大案子。
即便是这几天，他们准备构陷宰相魏知古，可这中间也出了纰漏。
原本张易之状告武则天，宰相魏知古说圣皇陛下年迈，不如再禅位给太子，自己在宫中颐养天年。
为了让武则天相信自己的构陷，张易之还拉上了如今风头正盛的匦使院院正、风格舍人张说，并承诺他一旦扳倒了魏知古，便将张说奉为控鹤监的供奉。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张说虽然表面上对他虚与委蛇，但在跟他一同面圣与魏知古对质的时候，却忽然改口，并不承认曾经听到过魏知古说过这样的话。
因此，武则天如今对控鹤监的办事能力极为失望。
要知道武则天是靠着权谋一步步走到皇帝宝座上的，她一旦丧失了对文武百官的监控，便会感到危机四伏。
而张易之虽然长相英俊，又擅长讨她的欢心，但在布置耳目，打听消息方面，却一无是处。
他在控鹤监中招揽的那些察子，也都是些市井中的泼皮、无赖、游侠儿，这些人一旦进入了控鹤监，便嚣张跋扈，目空一切。
除了仗着控鹤监的身份向官员索贿以外，基本没有几个人能向武则天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也是三天前李金科向武则天提出自己要重振匦使院，武则天产生兴趣的原因。
她已经有了将监察百官的职责从控鹤监中剥离，再次启用匦使院的想法。
作为武则天的枕边人，张易之自然洞察了武则天的想法。
他也知道，如果控鹤监失去了监察职能，自己将彻底沦为武则天身边的一个玩物，那滔天的权势也会随之风消云散。
所以，当满朝文武都在劝谏武则天不要重新启用匦使院的时候，张易之还在那里洋洋得意，并未站出来说话。
可当于倩、傅文静等人夸赞了李金科之后，他便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给李金科扣上一顶诽谤圣皇的帽子。
将张易之的心思分析透彻之后，李金科反倒不着急了。
他知道，如今满朝文武苦张易之久矣，控鹤监与之前来俊臣执掌的匦使院比起来，要更加没有底线。
若是张易之今天不跳出来，自己想要执掌匦使院的事情或许还未必能成，但张易之这么跳出来构陷自己，事情说不定就会有些转机。
果然，还没等李金科说话，张柬之浑身一震，随即走到武则天面前行礼道：“陛下，臣年龄老迈，思维僵化，不能慧眼识英才。
刚才听到李院判所作的《少年中国说》以及《雪诗》之后，便被两篇雄文所感。
方才知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欺我。
臣建议，可以钦点李院判为榜前探花，至于是否由他执掌匦使院，臣建议可以让他说一说自己的方略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