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贺知章说喜欢那首《咏柳》
“于祭酒,”李金科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就退缩,他苦着脸对于倩行礼:“在下以为,百人读诗,便会有百般解读。
在下所写的是否是淫诗浪词,不在诗词而在人心。”
听到李金科的话,于倩的眼中一亮,一脸诧异的看着对方。
李金科引用的,是关于英国大文豪莎士比亚作品《哈姆勒特》的一句谚语。
‘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事实上根据个人的文化修养、原生家庭以及成长经历的各有不同,对于文章的理解自然也会各不相同。
就比如清代曹雪芹的一部《红楼梦》,竟然能衍生出专门研究它的一个学派:‘红学’。
而且就是这部红楼梦,有人将它当爱情小说看,有人用来研究明清时期的生活习俗,而那些卫道士们则是将其看做是一部淫书。
李金科这一番话如果放在他穿越之前,可能就连初中生都很容易理解,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却显得惊世骇俗。
于倩看向李金科的眼神不断的在变化,有疑惑,也有欣赏。
她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竟然对文字有如此深刻的理解。
“那你说说,为何不在诗词而在心?”
李金科知道自己已经让于倩对他产生了兴趣,但如何将产生兴趣变成欣赏,他知道自己还要多加一把火。
他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弯曲起来,展开大拇指与尾指,将右手伸到于倩的面前。
“什么意思?”
于倩看向李金科的眼神充满了不解。
不仅是她,张九龄、裴仪、甚至武崇烈与周围看热闹的国子监学子们,也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六个人,”李金科微笑“现在看似是我们二人在说话,实际上却有六个人。”
于倩脸的表情更加疑惑,她狐疑的看着李金科,“哪六个人?”
李金科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说话的,是一个人,听话的,是一个人。
我以为我说的,是一个人,你以为我说的,是一个人。
我以为你听到的,是一个人,你以为你听到的,是一个人。”
“什么你说的,我听的?”
武崇烈在一旁瞪圆了双眼,呆若木鸡的看着李金科。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完全听不懂啊!
可李金科的话却让包括于倩在内现场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于倩在心中思考着李金科的这一段话,忽然,她似乎是恍然大悟。
“道可道,非常道!”
“嗯,”李金科点了点头。
“一个人想要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单凭言辞语句只能表达出意思中的三成。”
“那其他七成呢?”裴仪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李金科。
“语音语调,占两成,表情、肢体姿态,占两成。”
“原来如此!
”除了武崇烈,所有的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那还有三成能?”
裴仪不依不饶的追问着李金科。
李金科此时对裴仪的好感简直爆棚,当然不是出于男女之情,单纯只是因为对方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捧哏。
他转头看向裴仪,嘴唇微张,轻轻吐出八个字。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于倩的嘴里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突然,她如同醍醐灌顶一般醒悟过来。
“探花郎大才,请受本官一拜!”
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状态下,于倩双手合拢,对李金科行了一个插手礼。
“于祭酒不必如此,”李金科连忙对着于倩一躬到底,“你要折煞在下吗?”
于倩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稚嫩,但却落落大方,神采飞扬的少年,她的心中掀起了惊天波澜。
她三岁起便被送入家学紫云书院读书,如今五十多岁的年纪,自诩已经是博览群书,学贯古今。
但这么多年以来,她读的书越多,便陷入了更多的困扰。
因为那些先贤之间,有太多自相矛盾的言论引起她的不解。
就拿儒家圣人孔子来说,他一方面颂扬‘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另一方面却又强调以‘礼’来形成严格的社会结构,强调君、臣,父子之间的纲常伦理。
在天下为公的思想中,实际上讲究的是社会资源的公平分配,而在‘礼学’的描述中,却有明确的规定了等级之间的从属关系。
这两点之间实际上是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因为在纲常理论思想之下是无法实现‘天下为公’这一结果的。
而今天李金科的一番话,却打开了她往日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
李金科看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心中也不免有些得意。
他刚才所说的那一段话来自于美国学者霍本《沟通学》,放在二十一世纪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但放在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唐代,却成了高屋建瓴的理论。
李金科明白得意不能忘形的道理,他仍然弓着身子,诚惶诚恐的问询于倩,“于祭酒,请问在下可否前去韦司业那里报道了?”
于倩看着李金科,越看心中越感到满意,在今天之前她对李金科的印象十分矛盾。
李金科写过的那些诗,她其实也早有耳闻,对于眼前这位少年的诗才,她也颇为欣赏。
但让人有些不忿的是,这些诗都是在秦楼楚馆中所作,这又让于倩感到有辱斯文。
今天李金科这一番对于解读诗篇以及沟通交流的阐述,让她大感意外。
于倩无法想象,李金科看起来明明只是个尚未弱冠的少年,怎么会有如此深刻的认知。
听到李金科的问话,于倩淡淡的笑了一下,“探花郎果然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你要进入国子监,自然是可以。”
半刻钟之后,韦承庆跟在于倩扈从的身后,急急忙忙的来到于倩的公廨。
李金科见到韦承庆,连忙双手将自己的告身双手奉到他的面前。
“学生李金科,乃是银光禄大夫李文轩嫡孙,奉圣皇旨意,前来国子监报道。”
“好好好......”
当着于倩的面,韦承庆对李金科自然是热情洋溢,他接过李金科呈上的告身,转交给身边一名四十多岁,身穿绿色从九品的官员。
“贺录事,你便带着李小郎君去办理手续吧!”
走出于倩的公廨,贺录事忽然转过身,一脸兴奋的看向李金科。
“探花郎,下官贺知章,早就听说您才华横溢,您的那首《咏柳》,下官实在是喜欢,今日终于得以见到您本人真颜,下官可谓是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