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生苦苦1
那场晚宴是在城郊的一处庄园里举行的，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美好。
谢宴丞带着我这个传闻中的妻子现身，在人群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那晚，来找谢宴丞攀关系的人很多。
他似乎有些累了，揉捏眉心，让我去休息区的沙发等他。
“我有点急事，一会儿就回来。”
他拿着手机离开，脚步匆忙。
我开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果汁，直到面前递过来一小块栗子蛋糕。
“你就是宋青雾啊，交个朋友呗！”是个穿着LV套裙的姑娘，笑容友善。
我接过了那块蛋糕，殊不知，那就是一切噩梦的开端……
我平常没什么朋友，别人轻易释放善意，便不疑有他。
她说要带我去庄园里看马场时，我甚至有些兴奋。
可等我到那个远离宴会厅的偏僻一角，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那里还站着另外几位同龄的女孩。
“我的天，她竟然真傻到跟你来啊？”
“傻子嘛，当然好骗！”
送来栗子蛋糕的姑娘忽然换了副语气，她举起手中的电话，问道：“喂，晚晚？人弄来了。放心，她把你额头都给砸出血了，姐妹们不得给你出口恶气？”
“你说吧，想怎么报复？”
那一刻，我周身的血液开始凝固。
这群看起来光鲜亮丽、单纯漂亮的姑娘，是向晚的闺蜜。
很显然，她们想要欺负我了。
最开始倒下来的是一杯果汁，泼在了我的头发上。
紧接着便是一小块草莓蛋糕，从我的领口滑了下去。
咖啡、红酒，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液体……
她们将端在手上的，通通招呼在了我身上。
世界像是扯开一个裂口，开始嘶鸣——
混乱间，我也不知道是揪住了谁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上去！
“啊！这疯子是属狗的吗？”
“天呐，别碰我，脏死了！”
“啪！”脸颊上传来一记清晰的耳光，我忍着火辣辣的疼痛，终于逃走了……
前方是宴会场的灯光，我跑得很快，不小心崴到了脚，便提着高跟鞋一瘸一拐地跑，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又似乎回响着刚刚的咒骂：
傻子，弱智，疯婆娘，脏死了……
好脏啊，真的好脏啊！
哪哪都是湿答答，黏糊糊的，裙子裹挟着各种液体紧贴在身上。
我一刻也忍受不了。
宴会厅的室外有个游泳池，我开始站在那里脱衣服。
裙子，吊带内衬，安全裤……被遮掩起来的皮肤暴露在月光下，露出斑驳的疤痕。
可我仿佛忘记了自己在哪，忘了旁边一群惊诧的目光，我只想把自己脱光，跳进水里洗干净。
就在我急躁地解着内衣扣子时，一件西装猛地将我罩住。
是一张略熟悉的年轻男人的脸，带着冷白的俊朗，他双臂将我揽住，制止了我的疯狂。
“被欺负了是吗？冷静冷静……没什么的，青雾，慢慢吸气呼气。”
“对，就是这样，很好。”
我终于安静下来，在一片哗然声中，哭出了声音。
搁在手包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我哆哆嗦嗦地要去捡。
“可不可以帮我捡一下手机。”
“……我怕是我老公。”
我怕是谢宴丞，我怕他找不到我。
可我终究是没想到啊，发来信息的依旧是上次那个号码。
“我说我有点头痛，宴丞死活要来陪我，抱歉了，他今晚没法送你回家了。”
短信后面是一张图片。
属于男人与女人的，十指相扣的手。
男人手上的婚戒我再熟悉不过了，是谢宴丞的，而他露出来的西装袖口，属于今天。
他没找我，他丢下我走了，他正跟向晚在一起。
那天，我晕倒在了年轻男人的怀里。
世界归于寂静前，是他慌乱的脸，我一向摆烂的记忆力忽然就上线了。
我想起了他的名字，江斯年。
意识模糊间，我做了一个梦。
“为什么这么笨！为什么弹不会？只是几个音符而已！”
“胳膊伸出来，这一小节弹不出来，今晚别想吃饭！”
那是小时候的我。
在那幢清冷的别墅里，绝望地坐在钢琴前，母亲将捏在手中的藤编“啪”一下抽在我的身上。
她很少来那间别墅，每次来都要歇斯底里，她没办法接受自己生了个怪物。
她逼我学钢琴，逼我做数学乘法题……
可我什么都记不住，就好像，我总会忘记这些过往。
我对过去的记忆是片面性的，大多记不起来了，只留下满身伤痕。
再次醒来时是在病房。
门外传来谢宴丞暴怒的声音：“滚。”
“十分钟以后，我要看到网上所有的视频全部删除，如果做不到，就带着你的人通通滚蛋！”
大概是知道了我醒来的消息，他忽然冲了进来，紧紧握住我的手：“宝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确实有急事，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时间告诉你就先离开了，我有安排司机去接你。”
他向我示好时，通常会喊我“宝贝”。
我没理会他的解释。
因为我看到了沾在他衬衫上的一丝口红。
是刺目的果酱色。
好累啊，力气像被抽光了，哪还需要去求一个解释呢？
“你走。”
“不要看到你。”
我闭上眼睛对他说，轻颤的睫毛被眼泪打湿了，像是翅膀折断的蝴蝶。
谢宴丞错愕了几秒，声音发哑：“那你乖一点，把药吃了，我就走……”
他递给我的是一颗熟悉的白色药丸。
寒意将心包裹住，我差点忘了，今天早上我们刚刚做过。
可他没有忘，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了，他依旧冷静地来杀死每一个我能拥有孩子的可能。
“青雾，你身体不适合……”
不适合干什么？
一个傻子，当然不适合怀孕不适合要小孩，万一再生出个傻子怎么办？
我忽然疯了一般扑过去，将那颗药片塞在嘴巴里咀嚼吞咽，苦味蔓延，我抢过他手中的水杯，猛地砸在他的身上。
“你走！我才不想跟你生孩子！”
我红着眼眶：“不想看到你了，我们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