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辣条
何玉衡回想起前世的经历。
他白天上班、晚上写作，和何晓燕省吃俭用。
足足用了三年时间，才把所有欠款还清。
又过几年时间，才有了些许积蓄。
1994年，晓燕考上了江北省省会海源市的一所大专学校。
那一年，何玉衡结合自身成长经历和农村贫困儿童读书困境，所创作的一部十几万字的中篇小说，有幸发表在了一个省级文学杂志上面。
虽然小说发表后，并没有在文学界掀起什么浪花，却给他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几千块钱稿费。
当时何玉衡早就有了辞职创业的念头，这几千块钱给了他资本和勇气。
于是他毅然决然辞职，和晓燕一起去了海源市。
先是租了一个小小的门面房，从经营面馆开始，逐渐发展。
最终经营起了一个在江北省内小有名气的中式连锁快餐店。
并且还和朋友一起投资了连锁火锅店、自助餐厅、食品厂等业务，生意都挺红火的。
前世在餐饮食品行业里积累三十年的宝贵经验，他不想浪费掉。
所以这一世，他还打算从餐饮食品行业入手。
而且。
眼下，有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安映县里，有个县属豆制品加工厂。
由于经营不善，近来一直处于半停摆状态。
就在本月，安映县豆制品加工厂的厂长和几名干部会因为贪污公产、经营不力等问题被撤职处理。
豆制品厂彻底停摆。
9月份，嘉宁市政府指导安映县政府，拿出解决方案，决定将豆制品厂承包给个人。
要求每年需向县里上缴5万元，并且第一年的承包费要先缴。
10月份，豆制品厂被承包。
但承包者也没能把豆制品厂经营好，只干了一年，就破产倒闭了。
这也导致，此后几年里，安映县乃至整个嘉宁市，都没敢再轻易地将企业承包给个人。
直到九十年代，当地政策才有所松动。
因此，这个承包豆制品厂的机会十分宝贵。
何玉衡想把这个机会拿到手。
5万块钱的首年承包费，再加上一定数额的企业经营资金，他没有。
以他目前的个人情况，以及当前的经商政策环境，想在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里挣出来这么多钱，也不可能！
即便从姜雨嘉那里借几百块钱，租个店面，开个餐饮小店。
在当前这个职工平均工资仅有几十块钱的年代，任凭他厨艺再好，生意红火，一个月赚几百块钱就顶天了！
距离5万块，相差太大！
因此，要另辟蹊径。
第一，虽然赚不到5万块钱，但要展现出自己赚钱的能力。
第二，要拿出至少一款和豆制品加工相关的产品，并展现出它的市场潜力，表示自己可以救豆制品厂于水火之中。
第三，要有背景关系，既能让自己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可以拿到豆制品厂，又能确保别人不会抢走自己的产品技术、去承包豆制品厂。
稍加思索后。
何玉衡就有了主意。
他要卖辣条！
辣条！
这个在未来毫不稀奇、随处可见的零食，其实是在九十年代后期才发明的。
何玉衡之所以选择它。
有三方面原因。
第一。
以现在的社会环境而言，物资匮乏，绝大多数人平时都靠咸菜、酱菜佐饭。
辣条，既可以当零食，又可以当做一种风味小菜，肯定会受到不少人的欢迎。
第二。
辣条的原材料，一般为牛筋面或豆筋，豆筋就是豆制品。
只要辣条卖得好，就意味着他有拯救豆制品厂的能力！
第三。
辣条的未来市场前景一片广阔。
这一点，无需多谈！
靠着卖辣条，他既可以展现自己的技术，又可以积累产品口碑和一定资金。
那么现在，就剩下背景关系的问题需要解决。
这事，还得落在姜雨嘉，准确地说，是姜雨嘉的父亲——姜卫国身上！
如果姜卫国肯为自己站台，那么拿下小小的豆制品厂，自然不在话下。
但问题是，怎么让姜卫国为自己站台呢？
先将姜雨嘉拿下，再登门对姜卫国说：我是你未来女婿，你得帮我？
那是找死。
得找个温和、合理的办法，让姜卫国真心实意地欣赏自己、支持自己。
何玉衡想到了自己前世发表的那部小说。
姜雨嘉喜欢文学写作，是受到了姜卫国的影响。
姜卫国从年轻时就喜欢写作，时而在报纸杂志上发表文章。
如今虽然负责经济工作，却兼任着嘉宁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的会长，还是江北省作协的成员。
对于文学青年，姜卫国一向有所偏爱。
若是自己能够发表一部小说，肯定能得到姜卫国的关注。
而如果更进一步。
自己和姜雨嘉联手创作发表一部小说呢？
想到这里。
何玉衡也就理清楚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第一，卖辣条。
第二，与姜雨嘉共同创作一部小说。
次日。
周三。
刚吃过早饭，何玉刚的妻子徐凤芝来了。
“玉衡，晓燕的功课已经耽误不少了。”
“现在，家里没什么事了，也该让晓燕回去上课了。”
“你放心，我会关照她的。”
徐美凤说道。
她是村小的语文老师，也是晓燕正在读的三年级的班主任。
“晓燕。”
何玉衡柔声询问何晓燕：“小叔要去县城里买点东西，你是要跟小叔一起去呢，还是要跟大娘一起去学校呢？”
“学校。”
何晓燕轻声道。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
既明白学习的重要性，也不想耽误小叔做事。
“好。那中午小叔给你做好吃的，等你回来吃，好吗？”
“嗯。”
何晓燕轻轻点头。
“玉衡，那我就带晓燕去学校了。”
“辛苦嫂子了。”
“哪里的话。”
徐凤芝笑着摆摆手，带着何晓燕去上学了。
何玉衡骑着自行车来到县城理，采购制作辣条所需要的豆筋、食用油和其他各种材料。
现如今，买东西还是要票证的。
但具体实施已经非常宽松了，没票证也可以，多花点钱就得了。
买完东西，回到家里，他就立即忙活起来。
搭配香料。
碾磨成粉。
熬制料油。
料油泼调料面，做成香气扑鼻的辣油。
最后再将豆筋蒸熟蒸软，取出来醒几分钟后，拌上辣油。
麻辣鲜香、嚼劲十足的豆筋辣条，就做好了。
“不愧是我前世钻研了好久的配方！”
何玉衡连吃了几根辣条，满意地点点头。
他的辣条配方，是从一位专门经营手工辣条培训教学生意的朋友那里学到的，后来又经过自己的反复研究改良，味道绝对一流！
将来即便有人想模仿他，肯定也做不出来这么好的味道！
“玉衡，给晓燕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
徐凤芝笑呵呵的声音传来。
中午放学了，她送何晓燕回来，一进大门就闻到了一股令人口舌生津的麻辣鲜香的气息。
“嫂子，做了些辣条！”
何玉衡招呼她：“来尝尝！”
“辣条？是什么东西？”
徐凤芝牵着何晓燕的手，好奇地走过来，看着满满一盆辣条，惊讶道：“这不是豆筋吗？用辣椒油拌的？”
“没错。”
何玉衡点头道：“不过，我这个辣椒油里，可不是只有辣椒，还有好多种配料呢……”
说着，他用筷子夹起一根，递给徐凤芝：“嫂子，尝尝！”
又给了何晓燕一根：“晓燕也尝尝！”
“好，嫂子就不和你客气了！”
徐凤芝接过辣条，咬了一口。
入口先是有点淡淡的甜味，还有一种微微的爆汁感。
紧接着，辣味、麻味、咸味、香味，在口腔里爆炸开来，令人回味无穷，欲罢不能！
“真好吃！”
不等何玉衡询问，徐凤芝便惊叹道：“玉衡，你这……辣条，味道真好！鲜香麻辣，却又不止于此，口感丰富，有层次感，真棒！”
“晓燕，你觉得呢？”
“好吃……就是太辣了……”
何晓燕被辣得伸出舌头，用手扇风，又噔噔噔地跑去堂屋里倒水喝。
何玉衡莞儿一笑，又道：“嫂子，你也是做老师的，很清楚，咱们这份老师的工作，虽然稳定有保障，但收入不高。我请了一学期的假，目前不用返校教学，所以想做点辣条，拿去县城里卖，嫂子你觉得怎么样？”
“肯定行！”
徐凤芝点头道：“咱们这边的人，普遍喜欢吃辣，你这辣条的滋味这么棒，绝对有很多人喜欢！不过……也得看你卖什么价！”
“嫂子觉得什么价合适？”
何玉衡问道：“或者说，这样的辣条，嫂子愿意用什么价格来买？”
“这我说不好……”
徐凤芝想了想，道：“不过，猪肉的价格是每斤一块三四，牛羊肉价格是每斤一块七八，这辣条虽然好吃，却不能比肉还贵吧？”
“每斤一块，嫂子感觉怎么样？”
“可以。”
徐凤芝点点头：“一斤豆筋，本钱也得五六毛，更何况这辣条里还有这么多油和调料，成本不低，卖得便宜了，也挣不到钱。”
“那就先定一块好了。”
何玉衡说道。
一斤豆筋虽然要五六毛钱，但用热水泡过后，水分增加，成本就会有所下降。
再加上食用油、各种调料。
何玉衡盘算了一下，每斤辣条的总成本，大概在六毛左右。
卖一块，赚四毛，可以了。
说话间，何玉衡取了个塑料袋，用筷子往里面夹辣条：“嫂子，你带回去一些，给玉刚哥和志强尝尝！”
何志强是他们的儿子，正在读初中。
“别别别……”
徐凤芝推辞，见何玉衡执意要给，又道：“几根就可以了，你这生意还没开始做呢，我们怎么能白拿这么多呢……”
说着伸手就拦。
“嫂子，这点辣条，看着不少，实际没多重。回头你再给我安怀大爷和大娘送点，我就不专程跑一趟了！”
何玉衡又夹了几筷子，装了满满一袋辣条，得有一斤多，塞给了徐凤芝。
“行吧……那我就不客气了哈！”
徐凤芝笑吟吟地接过辣条，聊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何玉衡让何晓燕，去菜园里摘了两根黄瓜，又做了个拍黄瓜。
吃午饭的时候，何志强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块五毛钱，放到桌子上，二话不说，撒丫子就跑。
何玉衡怔了怔，追出家门，却发现这小子已经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