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风雪依旧
这年月，大齐的百姓都过得极为辛苦，朝廷近年来收取的各种赋税繁重且苛刻。
这一切都是因为当今大齐李家信奉长生不老之道。
百年前，他们立了一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少年道士为国师。
所有的赋税名目皆出自他的手笔。
这搞得整个大齐百姓怨声载道。
说来也是奇了，这位国师历经三朝，仍是一副少年的模样。
传说此人是天上神仙下凡，帮助大齐李姓族人度劫而来。
他在大齐北边的一座名为转轮山的地方，立了一座道观。
道观香火不断，各种达官显贵以拜山门为荣。
可惜苦了百姓。
城里的寻常百姓都过得如此凄苦，更何况山里的猎户。
陈平手里吃的糠团子，是用山里随处可见的杂粮和树皮混合制成的。
制作这玩意儿倒也简单，首先将野外采集到的野草和树皮细心地清洗干净，然后晒干磨成粗糙的粉末这些粉末再与从山田里收获的少量玉米和高粱混合，形成了一种饲料般的糠状物质。
为了能让这些糠状物质勉强成型，还会在里面加入一点儿水，和成糊状。
然后再用双手捏成团子形状。
最后，将这些糠团子放在石板上，用柴火慢慢烘烤，直到表面微微发硬，才算完成。
虽然这些糠团子口感粗糙，味道也谈不上美味，但好在能果腹，它们已是陈平这样的猎户人家赖以维持生计的重要食物。
陈平吃完糠团子，心里暖洋洋的，仿佛一股暖流涌过全身。
精神一下子恢复了不少，脸色也红润了起来。
陈平低下头，恰好看见小彩儿正眼巴巴地盯着刘婶放在桌上的兔子。
小彩儿年纪尚小，脸颊红扑扑的，嘴角微微抿着，眼神中满是渴望。
那兔子被刘婶三下五除二，处理得干干净净，毛皮被褪得光溜溜的，露出白嫩的肉质，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气。
小彩儿的鼻子一抽一抽的，仿佛已经闻到了那浓郁的肉香，嘴唇微微张开，甚至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陈平见状，心中微微一动。
这漫山大雪的，连像刘叔这样的老猎户，空手而归也是常有的事儿。
小彩儿应该已经很久没尝到过肉的滋味了。
自己本来就是给刘叔家送肉的，还是赶紧走吧，免得刘婶不好意思去下锅煮肉。
可惜，陈平想错了。
陈平朝刘叔拱了拱手，略带歉意地说道：“刘叔，刘婶，我吃饱了，我先回去了。”
听到这话，刘婶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地拉住陈平。
一脸关切地说道：“好孩子，这肉可是你打的，在坐一会儿，我这就去煮肉，吃了再走。”
陈平连忙摆手道。
“刘婶，我已经吃饱了，真不用了，我今天第一次进山，有点累了，想回去睡一会儿。”
可刘婶不依，陈平好说歹说就是不松手。
刘叔这时候站了出来，“这样吧，第一次进山确实会很累，还是让孩子回去休息会儿，到了饭点儿，我叫彩儿过来叫陈平，让他尝尝你当婶儿的手艺，好孩子，你婶儿的红烧兔肉可是一绝啊！”
一听到晚上要吃肉，小彩儿兴奋地跳了起来。
“晚上吃肉咯！晚上吃肉咯！”
陈平见盛情难却，只得点头答应。
见他答应，刘婶这才笑着松开了手。
陈平走在回家的路上，风雪依旧肆虐，寒风如刀割般袭来，令他每一步都显得艰难。冰冷的空气刺透了他破旧的皮袄，但他心中却感到一丝温暖。
刘叔和刘婶的关心，让他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在这艰难的世道里，能遇到这样一对好心人，实属难得。
走到家门前，陈平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使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将门关上，抖落身上的积雪。
屋内昏暗，只有角落里那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摇曳不定。
陈平将大弓小心翼翼地挂在墙上，然后走到屋子中央。
那里放着一口简陋的灵柩，上面覆盖着一块泛黄的白布，显得有些破旧。
他跪在灵柩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娘，今天我第一次进山了，”陈平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差点被一条大雪蟒吞了。幸好我反应快，勉强逃脱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我打到兔子了，送到刘叔家了。他们人很好，非要留我吃饭。晚上他们还会叫我过去吃红烧兔肉呢。”
陈平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抬起头，望着灵柩，仿佛能看见娘亲慈祥的面孔，“娘，我知道您一直担心您走了后我会活不下去，但你放心，我一定能好好生活。我已经找到了变强的办法，虽然现在还不太理解，但我会努力的。我会早日还上棺材铺的钱，让你真正入土为安。”
说完这些，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灵柩。
陈平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叠纸钱，走到火盘前跪下。
他将纸钱细心地摆放在火盘里，一张一张，仿佛每一张都承载着他对娘亲的思念。
火盘里的火焰微微跳动，映照在陈平的脸上。
他烛火轻轻地靠近纸钱，火苗迅速蔓延开来，纸钱在火中卷曲、变形，最终化为灰烬，飘散在寒冷的空气中。
当最后一张纸钱在火焰中化为灰烬，陈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与不安都吸入心底。
他轻轻拍了拍手，抹去手上的灰尘，随后对着灵柩恭敬地磕下一个响头。
“娘，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床边。那张床简陋至极，只是一堆干草铺成的，稍微一动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陈平脱下皮袄，盖在身上，在干草堆上躺下，闭上眼睛，疲惫感迅速袭来。
今天的经历让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破屋外，风雪依旧肆虐，雪花拍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屋内的油灯摇曳着，灯光忽明忽暗，映照在陈平那坚毅的脸庞上。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进入了深沉的梦乡。
梦中，他仿佛回到了童年，娘亲温柔的笑容在眼前浮现。
她牵着他的手，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安详。
陈平不由自主地笑了，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疲惫也消散了不少。
风雪夜，破屋内，陈平沉沉地睡去。
不远处的灵柩在油灯的光芒下，显得格外温馨，仿佛在默默守护着他。
自打娘亲去世后，这还是陈平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