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年七贬
“为父这日子过的苦哇。”
“想为父顶天立地,昔年也曾官拜三品是征战沙场的武侯,微风的不可一世。谁曾想到,陛下竟然这般薄情寡义,一年七贬啊,这让为父如何能接受?为父向来要脸,可谁曾想会混到了今日这般地步?”
窗棱旁,一个挽着袖子的糙汉仰头灌了一口烧刀子,喷出一声酒嗝。
浑黄的酒水打湿了他裸露的浓密胸毛,滴落在他身上的士子衣袍上,卷起的半边袖子还沾染着些许油渍,就算是最豁达的老学究也要摇头暗道朽木不可雕也。
偏这糙汉浑然不觉。
“爹,若是我说,咱就别费劲了。”
木板床上,吴劲草打了个哈切,他捏着鼻子迈过自家老子伸手将窗户推开露出窗外的子母河,微风荡进来吹散了屋内的酒气这才好过一些。
吴家堡是典型的圆形土楼,四处用砖土打垒,上下三层结构。
一层用来圈养牲畜,二层用来存粮,而三层则是供人居住的场所,这样的好处固然是坚固耐用,而且方便安全,而坏处显而易见。
冬日还好说,一到了炎炎夏日一层的臭气就往上头反,而二层攒了一冬天的霉味混合着臭气往三楼上钻。
若是再加上自家老汉的熏熏酒气,就算是流浪汉来了也得熏个跟斗,吴劲草可不打算刚穿越过来没几天就英年早逝。
“兔崽子,你放肆!”
吴大勇一听自家儿子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他啪的把酒坛往地上一放,随即瞪着牛眼愤愤不平。“咱为陛下流过血,咱为陛下立过功,咱家冤呐。
为父只恨自己是粗豪的武将抵不上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才着了他们的道,否则,何至于此?”
“是吗?”
吴劲草冷笑一声,开口道。“深夜巡营,爹你不顾宵禁禁令,身为禁军红盔统领知法犯法醉酒无度,导致刺客入宫畅通无阻,这也是别人逼你的?”
闻声,吴大勇老脸一红,拍案而起。
“那又如何,一点小事就揪着不放,老子为陛下打生打死喝点酒怎么了?犯得上将老子贬到禁卫营中当虞侯?”
“然后你埋怨上官,当着军中大将的面去揍监军?”
吴劲草翻了个白眼。
“是那没卵蛋的阉人不识好歹,为父为陛下流过血,为父为陛下立过功,想要在老子面前指手画脚,某还只当是打的轻了。”
“若是按老子往日的脾气,定要将其打成猪头游街示众,才算解了心头之恨。”
一听这话,吴劲草翻了个白眼,顿时无语。
要不说自家老爹一年之内连遭七贬是自己作的呢?
莽夫啊,莽夫。
多新鲜呐,不服管教,醉酒渎职,动不动就拳脚相加,仰仗昔年随皇帝南征北战的功劳躺在功劳簿上作死,甚至当值的时候把刺客放入宫中。
若非当今陛下明察秋毫,知道自家老爹忠心耿耿,单是这一条都足够把他拉倒菜市场剁了八百回了。
不知道的还当自家这位老爹是当今圣上的亲儿子呢。
吴劲草是三个月前穿越过来的。
那时候自己的滚刀肉老爹还是正儿八经的六品统领。
这官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了,就算是被贬但到底有着从龙之功自己好歹也算个衣食无忧的官二代,但凡不自己个儿作死,逍遥日子倒也过得。
可惜啊,不过是三个月的时间,自家老爹的官职一降再降,如今更是被一撸到底成了距离京城八百里外的小小虞侯。
品级?
么得品级,就算有,那撑死了也就是个九品的芝麻小官儿,这还是看在自己老爹往日有功于陛下的份上。
只听说古人有精彩艳艳者一日七迁,直抵圣前。
可没听说过有人能一年七贬,从位极人臣的三品武侯将军被直接一撸到底,撸成了白身的。
造孽啊。
按照这种进度下去,吴劲草觉得自己这爹俩距离菜市场斩首就不远了。
吴劲草撇了撇嘴,丢给自家老子一个你开心就好的眼神,拄着腮帮子朝着子母河望,子母河是金陵城中百姓对这条陵江的爱称。
宽阔的河道,让金陵码头无数,成了大衍王朝内外商贸的要地。
正值午后,千万相竟,烟火气息铺面而来。
叹了口气,吴劲草就准备出门,自己老爹指望是指望不上的,不知道哪根筋抽错了地方的老滚刀肉立志弃武从文,打算奋发图强,要在文坛崭露头角。
这老滚刀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有没有那个脑细胞。
指望着这个老小子出人头地,过逍遥日子,吴劲草觉得闭眼买彩票中五百万的难度差不了多少,真要叫这老小子中了举,那当今陛下眼得多瞎啊。
“妈的,还指望当个二世祖呢。”
吴劲草吐槽了一句,抬脚就往楼下走,只是他前脚还没抬起来,却被吴大勇给叫住了。
“吾儿莫急,为父有要事与你相商。”
“有话说,有屁放。”
吴劲草打了个哈哈,没觉着自家老子嘴里能够蹦出来什么有建设的话,若是往日,吴大勇听闻自家小子如此忤逆定然会破口大骂。
可谁知今日,吴大勇正襟危坐,面上却不见半点恼怒。
“吾儿难道以为为父落到如今这般地步,难不成没有半点筹谋?”
“虽说为父是武将出身,可如今却也是正儿八经过了童生试的读书人,自然胸中有沟壑。困难只是一时的,当初为父被贬官之时,便已经算到了有今日的落魄,所以早早就埋下了暗子。”
“所以,爹早早就给你谈了个亲事。”
闻声,吴劲草眼前一亮。
连忙竖起了大拇指,低眉顺眼的送上了一通马屁。
“爹,英明!”
“不过……对方是谁?”
一听这话,吴大勇眉开眼笑,颇为受用。
随即他哈哈一笑,大声道。“哼,那是自然!你爹我虽然曾为一介武夫,但未来可是要东华门唱名的,这点布局自然是习俗平常。”
“若说你那岳父,可不是凡人。”
说着,吴大勇瞥了自家儿子一眼,低声道。“吾儿可听闻这名满天下的江南织造世家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