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剧作家
“您一个人吗？”
比尔博擦着嘴上的油，抬头望着夏尔。
“嗯。”
“哦，神秘学爱好者啊，”没等夏尔回答，比尔博就替他做了解释，“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这是个无底洞，您要不是嫌命长，还是赶紧戒了。”
夏尔挑了挑眉：“这怎么说？”
比尔博提高声音，恨不得所有人都听见：
“您难道没听说昨晚贝利耶侯爵府邸发生的事？”
夏尔不动声色，他在俱乐部看过今天的报纸。
“你说的是巫师袭击侯爵府邸？”
“嘿！看来您也相信是巫师干的，《弗拉芒乡村报》一口咬定是火药爆炸，简直是在放屁，方圆五公里都听得见恶魔的嘶吼，护教骑士都到了！”
“这帮贵族整天聚在一起鼓捣神秘学，尤其是贝利耶侯爵，他家早在百年前就在做人体实验，害死了多少无辜市民！要我说啊，死得好！”
咖啡厅内的讨论声戛然而止，食客们纷纷抬头看向比尔博，神色不一。
几名打扮入时的绅士默默起身，推门离开。
比尔博毫不在意，朝夏尔大声道：
“先生，《乡村报》上的那些文章您反过来看就好，没一句是真话，他们越是鼓吹贵族，贵族就越是要完蛋。”
“比尔博·封丹，你老实点！”
一名穿着白衬衫的食客拍桌而起，指着比尔博大骂：
“你在现场还是我们在现场？你的剧本散播虚假谣言，攻击弗拉芒的伟大传统，一道通缉令还没能让你老实吗？”
比尔博毫不在意，斜眼瞟了此人一眼，朝夏尔笑笑：
“他是《乡村报》的新记者，奉贵族为神明。”
“好心而慷慨的先生，抱歉我可能没法带你去景点了，我受够了蜷缩在这座粪坑里，更可恨的是，还有像他们这样的人骑在我们头上。”
比尔博将剩下的咖啡一口饮尽。
随后面带嘲讽，从椅子上站起，一瘸一拐地走到桌椅中央，他是个跛子。
他走近那名年轻的记者：
“你说你在场？”
记者握紧了杯子，眼神躲闪：“我们报社是第一批赶到的。”
“呵，这种事情你们倒是乐于报道，怎么不去挖掘一下，侯爵家的地下室到底在干什么？”
“比尔博，少说几句吧，从我的视角来看，你没有实地考察，没资格在这里反驳。”
另一名绅士出声劝诫。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实地考察，我当年就是从那逃出来的！”
比尔博眼眶微红。
夏尔了然，怪不得说起侯爵府邸，比尔博情绪波动这么大。
从那样的地方出来，保持理智都是一种奢望。
记者和绅士顿时语塞，但仍旧是一脸不信。
可悲的是，他们甚至懒得与这名剧作家争论。
人们早已习惯他的声嘶力竭，作家的情感过于泛滥，往往一文不值。
咖啡厅门外闪过一道黑色的影子，市场管理员到了。
此人穿着蓝铜扣斗篷和白色马裤，脚踩油亮的马靴，由于时局不安，他握着上膛的燧发手枪。
管理员细长的眼睛扫过殿内众人，沉声道：
“谁在惹是生非？”
没人回答。
咖啡店老板凑到比尔博身侧，与他低声说了两句。
谁料比尔博愈发激愤，声音沉闷：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不是那种向世界求情的人。”
“这些记者用笔去扭曲真相，不过是欺负弱势者不会书写、不敢呐喊，我要告诫你们，在被你们唾弃的深坑中，有人正朝着你们怒目而视，快了，很快了！”
夏尔默默注视着他，没有阻拦。
管理员朝比尔博走近：
“什么很快了？”
年轻的记者大声道：“这人是悬赏二十金狮的剧作家‘跛子’比尔博·封丹，他在用剧本影射贵族，讽刺教团！”
咖啡厅的食客们纷纷扭头，朝这名记者怒目而视。
比尔博在铜管咖啡厅里已有数年，人们虽然不敢为他声援，但他的存在已经成为某种象征。
和性格、外表无关，他是个用笔战斗的人。
“摇尾乞怜的狗。”
比尔博冷哼一声。
“二十金狮？”管理员脸上闪过贪婪之色，这是一笔巨款。
“没想到你这样的人还挺值钱，以后可不能放过市场的流浪汉和乞丐了。”
“值钱的是我的思想而不是我的肉体，”比尔博高傲地抬起头，“我不会跟你走的。”
“那可由不得你了。”
管理员抬起手枪，舔了舔嘴唇。
咖啡厅内顿时乱成一片，顾客们争先恐后地往外逃。
“长官，别开枪！”老板脸色惨白。
管理员轻松地甩了甩抬枪的手：
“二十五金狮。”
夏尔忽然开口，介入争端：
“我可以付钱。”
“嗯？”
管理员惊异地看向夏尔，眼中若有所思，随后咧嘴一笑。
“涨价了，二百五十金狮。”
“夏尔·卢卡斯，他们眼瞎，不代表我认不出你，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等我去通知黄金教团？”
他识破了夏尔。
“好啊，我把钱给你。”夏尔掏出钱袋，掂量了一下。
然后随手打了个响指。
管理员的手中凭空冒出一团火焰。
“砰！”
手枪被戏法击发，铅弹射入墙壁中。
“你......”
管理员的虎口顿时鲜血如注，他愣了一刹，下一刻，比尔博扑了上来。
“我就算死了，赏金也不会便宜你！”
他挥舞着拳头，胡乱地朝管理员脑袋上打去。
然而管理员身强体壮，扭开束缚，抽出腰间的短棍，一棍打在比尔博脑袋上，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
夏尔快步接近扭打成一团的二人，却被店主拦住：
“你赶紧走吧，这里我能应付，这人不过是想讹点钱，不会怎么样的。”
他有些畏惧地看着夏尔。
价值二百金狮，那就是四千枚双星银币，这样的赏金只会出现在穷凶极恶之徒身上。
夏尔没有理他，推开他的肩膀。
店主还想阻止，却发现夏尔的力量极为沉重，仿佛一堵迎面撞来的墙。
夏尔揪着管理员后颈的衣领，将他从比尔博身上扯了下来。
管理员抬棍抽来，却被夏尔一脚踢断手腕。
“啊！”
他惨叫一声，接着被夏尔拖死狗一般拖出咖啡厅。
一把扔进可疑的黑泥中。
管理员捂着手，呻吟不止，再没先前的神气。
比尔博一瘸一拐地赶了出来：
“先生，您也被通缉了？”
夏尔点点头：“前天的事。”
“那您快走吧，感谢您能出手，但我有自己的门路，您待久了会出事的。”
比尔博警惕地望向街道，见没有黑衣和白衣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
“不，”夏尔说道，“先带我去赫尔墨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