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狂风暴雨
韩贵坐在咖啡店，望着窗外，雨水不是落下来的，在强大的风力下，它像一块巨大的幕布是一片一片不规则地飞下来的，空中雾蒙蒙的，能见度也就几米。
他下车后就一直待在这附近的咖啡馆里，他试图拦过几辆计程车，只是这种天气谁还挣钱，都急着往家赶，没有人愿意载他。
他给屿澈打过一个电话，没有人接，他就没有再打，这么大的雨，估计手机是没法接的。
“我去，树倒了！”咖啡馆突然有人惊呼。
韩贵回过神定眼望去，那是一棵有几十年树龄的树。
“完了，这风得有十二级。”
“我手机没信号了。”
咖啡馆里不断的有人惊呼。
这边都风力这么大，海上风力更大，这可如何是好呢？
韩贵实在放心不下，他冲出咖啡馆向跨海大桥的方向跑去，他有时被风吹着飞很远，有时完全倒退走不动，空中到处都是乱飞乱掉落的东西，他管不了，即使拼了命，他得去救屿澈。
当年韩贵独自一人离开大山到大城市讨生活，吃了很多苦，洗车工、切菜工、搬运工等等，基本所有苦力他都干过，只要能挣钱，只要能养活弟弟妹妹，他干什么都可以。
那天他搬运完东西向厂工索要工钱，厂工只给了一半，他就跟着厂工理论，跟了几条街，厂工忍无可忍，喊了几个人过来把他打个半死。这一幕刚好被坐在车上的屿澈看到。
屿澈当年年仅四岁，跟爸妈一起去定制衣服，在车上远远地就看到了这一幕。
“爸爸，救救他！”
屿澈的爸爸屿恒下了车，报警让警察把厂工抓了起来，询问了一下韩贵情况，给了他二百块钱让他治疗，就准备上车。
“爸爸，他有工作吗？”屿澈下来询问。
“不算稳定的工作吧，搬运工。”韩贵说着蹩脚的普通话夹杂着特有的乡音回答，他拍了拍身上，想跟他们握手感谢，又感觉自己手太脏。
屿澈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
“你来我家好吗？我听你的声音是外地的，你家离这很远吗？”
韩贵顿时感觉有泪水在心里直流，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一个大男子汉在一个小孩童面前流泪多奇怪。
出来打工这两年，他因为没有见过世面和土气的乡音，没少被嘲笑，这个四岁的孩子是第一个因为他的乡音不但没嘲笑他，还问他离家是不是很远的人。
屿恒宠爱儿子，因为儿子的选择接受了韩贵，他们认识时韩贵19岁，当时韩贵住在十多个人挤在一起的上下铺宿舍，屿恒在自家别墅里找了一间房给他住，韩贵自己一个房间，里面水晶吊灯和欧式大床都是如此的精致漂亮，还有衣柜和单独的卫生间，他此生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地方。
屿恒思来想去觉得可能就住家司机比较适合他，刚好过段时间屿澈上学了家里司机也不够用，眼下韩贵还不会开车，屿恒专门给他交钱报了驾校让他学车。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韩贵从小伙变成了大叔，他的弟弟妹妹在他的供应下都上了大学，也都成了家，他自己在这个城市也立足了，有了一个三居室，也有了家庭孩子。如果不是当年屿澈一家相救，他会如何呢？他不敢想。
这么多年看着屿澈长大，一直在屿澈身边当司机，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无法言喻，尤其是屿恒与太太在国外出事去世后，他更觉得照顾好屿澈是他的责任和使命。
他疯狂地向大桥跑去，他嘶吼着呼喊着，夹杂着雨水、泪水与汗水。
大桥上，屿澈和星雨紧紧地拥抱着，他们已经被风吹散过无数次，每一次他们都拼尽全力靠近彼此，每一次都很快被吹散，这一次绝对不能再松开了，屿澈用自己的大衣裹住星雨并把扣子扣紧了，空中的水帘和桥上的水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袭来，他们有时会被狠狠地撞击到栏杆上，有时会飞出数米远。
星雨从头上取下丝带，这条丝带是围巾的材质，应该是够结实的，她在大衣里用丝带把两个人的左臂紧紧绑在一起。
“屿澈，如果是跟你一起死，我不怕，我很幸福。”星雨含泪笑着说。
“好，我也是，很幸福。”屿澈能感觉到他们随时有坠入海中的危险，有些话不说可能就来不及了。
此时安玲在机场一遍遍地听着广播，始终都是航班延误，她已经知道了家里的极端天气，她也通过司明知道了屿澈去寻星雨，但具体去了哪里，有没有找到，没有人知道。
“星雨，下一世我也一定会找到你。”在他们坠入海底的那一刻，屿澈在心里默念到。
“屿澈，都怪我，你竟因我而死，下一世别再遇到我。”星雨在心里默念。
安玲突然感觉心痛地无法呼吸，她听到自己内心下沉的声音，一种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贯穿身心，她顿时感觉头晕目眩。
在医院躺着的卓凡也突然心跳加速，他的眼角留下了泪水。
“星雨啊，星雨...”
邻居们和表哥安逸在暴雨中也没有停止在周边寻找星雨，只是在某一刻，他们感受到了悲伤的结局，他们只是望着天，眼中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韩贵不停地奔跑着，在忽明忽暗的闪电中他看到了两个人的坠落，他一瞬间定格在了那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万千思绪在他脑海中快速流转，船、绳索、救生服，他紧急地望着周围，除了风暴和蒸腾的雾气，空无一物。
对，打电话，打救援电话，他拿出用塑料袋装着的手机，这塑料袋还是他离开咖啡店前在桌上捡的，他就怕手机淋湿打不通电话，他用塑料袋里里外外裹了好几层，放在衣服的内兜里。
“喂...喂...请讲！”救援处断断续地传出声音。
“喂，大桥上有两个年轻人坠入海里了，救救他们，赶紧救救他们！”
“大桥...两...两...个人...坠海吗？”
“是的，两个年轻人，是一对年轻夫妇。”
“好...好...好的...收到，马......马...马上开始救援...马上开始救援...马上开始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