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去上海?
在这之前,段小楼曾以为宫家六十四手便是八卦掌的六十四式,大不了是个Plus版的。
直到领略了“叶底藏花”,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他立刻明白了宫宝森传授他武术时,对他说过的话:
“我到现在,其实只做了成一件事,那便是合并了形意和八卦。”
这句平平无奇的语言,原来说着最骄傲的事。
这宫家六十四手,分明是两大内家拳融会贯通后的整合!
只能说,宫宝森天纵之才,恐怖如斯。
也难怪生了个天才的女儿。
只是这位大宗师,未来真的会被自己的大徒弟马三打死?真的只是拳怕少壮吗?
他可知道,练内家拳的武师,巅峰期可以维持很久,段小楼怀疑,其中还有隐情。
宫宝森所创的叶底藏花,这手绝技精妙在于一个“藏”字。
可以夹在对敌防守时的拳路之后,叶底藏花一出,大概率可以由守转攻。
这个绝技瞄的也是下三路,腹、裆、腿,尤其以裆部威力最大。
所以不存在点到即止,用了就成生死仇敌。
只用了一天一夜,段小楼的“叶底藏花”已经会了大半。
除了自身的天赋外,宫宝森本人的拆解也功不可没。
正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很多关隘,几个字就能点明,可外人只会百思不得其解。
练完武后,宫宝森又对段小楼道:
“我会以奉军名义,知会黄金荣,让青帮安排你们演出,名义上,这是场戏曲文化交流活动。
切记!所有对刺宋案和陈其美的调查,都要在私底下,宁可停手,不可暴露!
去到上海,如果在青帮有危险,或者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去找斧头帮,他们帮主是我好友。”
段小楼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自己这师父,真是朋友遍天下,他道:
“斧头帮?怎么感觉这名字有点熟悉?”
不会是星爷电影里的吧?
宫宝森说道:
“民国十年,也就是1921年,我那朋友在上海成立斧头帮,第一仗就打的青帮抱头鼠窜,从此名声大振,你听过斧头帮这个名字也正常。
他叫做王亚樵,行走江湖,靠一手暗器功夫。这人喜欢杀富济贫,我们俩也算不打不相识,从此成了朋友。”
段小楼舒了口气,看来不是电影里的情节。
王亚樵,他贫瘠的历史知识里,还真听过他的大名,被后世誉为杀手之王。
他这一生,刺汪刺蒋,刺陈刺宋,杀的大人物心惊胆寒,可惜都差了点运气。高光时刻之一,是抗战时期,策划炸死了日本陆军大将,那必死的刺客还不是中国人。
段小楼觉得,他最传奇的,还是不管成功与否,都能全身而退。
本人最后也不是死于刺杀,而是死于背叛。
出了宫家后,他先去找了那坤,此时那坤呆坐在他的经理室内,愁眉不展。
龙凤楼的血案,对他来说是个重创,哪怕恢复营业,客人估计也不愿意上门。
如今戏楼成了“脏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
“那爷,有没有兴趣去上海走一遭?让上海的老少爷们也领略下纯正京戏?”
段小楼上来直接开门见山。
那坤从椅子上站起,满脸堆笑,迎上段小楼:
“段爷,您的意思,咱们颠儿了?”
段小楼摇摇头:
“去上海只是避个风头,也是去唱戏。毕竟出了这事,咱们俩属于抱团取暖。人总是健忘的,等过一阵子,从上海回来,你的龙凤楼再换个名字,改个格局,重新开张,不就好了?”
那坤眼睛一亮:“段爷,高明!我倒是也认识几个那边的老板,也不知这京剧打不打的过申曲?”
虽然那坤语气中带着疑问,可一看这架势,也是动心了。
段小楼又回到家中,和众位师弟说了一通。他们原本还惴惴不安,可听到要去上海,都兴奋起来。
程蝶衣也很是高兴,他只要有戏唱,就感到幸福。
当然,如果能和师兄一起登台,那就更好了。
关师傅那边则是他和程蝶衣一同去的,先把该给的分红钱给到师傅,然后才说了去上海的打算,对此关师傅也是大力支持,毕竟上海赚的会更多,他的那一份也不会少。
晚上,段小楼敲开了隔壁房门,依然是朱安开的门。
鲁迅正在他设计的“老虎尾巴”书房内奋笔疾书。他的书斋,整整齐齐,除了烟味甚大,强迫症都能被治愈。
只是冬天有些难熬,呼吸间都能看见白气。
见段小楼来了,他也没有起身,只是把手伸进口袋,掏出烟来点燃,那烟是哈德门,烟草味很浓郁。
段小楼把一小坛黄酒放在地上,鲁迅冬天不穿棉裤,有时冷的厉害,也会喝上些酒暖暖身子。
虽然段小楼年纪轻轻,可思想成熟,所以鲁迅并不把他当成小孩子,颇有些“忘年交”的感觉。
有次两人说起戏剧,鲁迅讲自己不爱看京戏,段小楼急了,用尽浑身解数,现场唱了一段《霸王别姬》。
鲁迅虽然感觉唱的很好,可依然叫他以后不要再唱了,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霸王”。
接触多了,段小楼才知道,鲁迅也是个幽默随和的人,还爱给人起外号,并不苦大仇深。
“呦呵,难得今天霸王有空来看我,只是家里没有帽子,怠慢了。”
段小楼没听懂鲁迅的意思,不过看鲁迅的表情,也大概知道是在打趣自己。
段小楼浑不在意,能被鲁迅打趣,也是一种成就。
“今天是特意来向先生辞行的,准备带着师兄弟们去上海个把月,巡演!”
鲁迅听罢,笑道:“我以为是沐猴而冠,原来是破釜沉舟啊。”
鲁迅见惯了离别,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
“等你回来,我去听你的戏!”
段小楼惊喜:“此话当真?”
鲁迅笑道:“我可不敢和霸王开玩笑,否则你请客,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去了。”
一天后,众人收拾好了行囊,火车站上,还有几个铁杆票友依依惜别。
“各位爷,我们该上车了,快回吧!”那坤站在火车门前,拱手作揖。
“我说那爷,你们怎么想去给那帮上海人唱戏,他们能懂京戏,这么高雅的玩意儿?”这几个八旗子弟呸了一口,看起来耿耿于怀。
已经坐在座位上的段小楼听着好笑,人家上海人还听昆曲呢,这年头,京剧是通俗艺术,昆曲才更高雅,就像说唱和古典乐的区别。
那坤自然也懂,但“榜一大哥”得哄着,又说了不少好话,这才上了火车。
段小楼一群人从北京到上海,他们要坐四天火车一天一夜的轮船。
路海长,青夜旷,越过群山追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