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山会
七月八日，宜兴，山字营大营
“营长，这是一连各排汇总上来的关于上次战斗的想法，请您过目。”
汪贵把一叠纸放到了正在吃饭的高四九的面前，然后后退一步，笔直的站着等待高四九的指示。
高四九拿起看了一眼就放到了一边，笑呵呵的说道：“汪贵啊，你是老子招的第一个兵，你还记得吗？”
汪贵挺直腰板大声回道：“记得，当时属下还不敢，是大人鼓励属下，这才进的山字营。”
“你记得就好。来来来，坐下喝一杯。”
高四九站起身把汪贵按在椅子上，又给他斟了杯酒，汪贵慌忙的站起来，说道，“营长，李大人不让军中饮酒。要是让朱大人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你怕他个毛，他又没看见。”
高四九拿着酒杯递给了汪贵，自己饮了口后轻声说道，“汪贵，我可一直把你当成心腹来看。”
汪贵不知道高四九为什么要和他这么说，把酒杯放到桌上，局促道：“属下谢大人抬举。”
“山字营什么都好，就是规矩太多。”高四九斜了汪贵一眼，问道，“现在钱够花吗？”
“属下现在每个月有十二两，够了！”
汪贵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高营长要和自己说这些，不知怎的，他的心突然慌张了起来。
高四九深深的看了王贵眼，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和你说白了吧，我们马上要移防荆溪，郑总兵那边派人来和我说了，到了那里就让我带着一营投了他。我已经答应了。”
高营长要叛出山字营？
汪贵大吃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上峰。
高四九嗤了声，道：“当兵吃粮，不就为了升官发财嘛，老子跟着李慕洲出生入死，结果呢，原本多少人现在还是多少人，那新来的却一个个得了重用，一个绿营的废物，都快爬到老子头上来了。
他李慕洲不仁也就别怪我不义了。郑总兵说了，到时候给我一个游击将军，我下面的连长全升守备，俸禄加倍，另外每个人再给二百两银子。”
汪贵耳中听着，心却越来越亮，攥着拳头，脸憋的通红，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高四九凑到他耳旁，道：“不妨告诉你，另两个连长这边我已经都说好了，你是最后一个，你心里要有所准备。”
汪贵抱拳沉声道：“属下有今日全靠大人提拔，一切皆听大人安排。”
“好好好。”
高四九干笑几声，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先去吧，对了，你妹子什么时候出嫁别忘了和我说声，我随份大礼。”
汪贵心中一凛，抱拳应了声就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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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屋子的汪贵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愣愣的朝着自己的营房走去，无数个念头充斥了他的脑子，让他心乱如麻。
他尊敬的如兄长一般的高营长竟然要反更尊敬的李大人，还要拉上自己，那自己该怎么办？
从太湖上吹来的风，并未让汪贵在暑气未消的夜中感到一丝清爽，反而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边走边想，一抬头就已经来到了营房门口，汪贵的左腿刚迈过门槛，突然停住，然后快速的收了回去，整个人转身就朝着营中西边而去。
军法处就在西边。
“报告！”来到军法处门口，汪贵先是恭敬的喊了一声，接着就看到朱贵那张一丝不苟的脸。
他是前天刚刚赶到的。
说实话，汪贵和绝大多数，不，和所有山字营的官兵一样都不喜欢朱贵，他每天都板着一张脸，从来不和人言笑。
除此之外，但凡士兵们犯了一点错，哪怕再小，朱贵和他的军法处小队就会和鬼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就钻了出来，把士兵们的违规情况记在纸上。
因为朱贵脸有些白，有些促狭之人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吊死鬼。
“进来吧。”
朱贵只稍稍抬了抬头，便又低头写着什么，冷声道，“这么晚，汪连长有什么事吗？我很忙，你长话短说。”
听听，山字营从李大人到军师，哪有这么说话的，冷的就像块冰一样。
可不知为何，这话却让汪贵原本有些慌乱的心平静了一些。
他上前拱手道：“朱大人，高营长要反！”
“唔？”
朱贵那张面瘫脸上有了一丝惊异，放下笔，走到门口关上门，转身问道，“怎么回事？”
汪贵把高四九和自己说的话简略的复述了一遍，朱贵听完在屋中慢慢的走了两圈，上下打量了汪贵一番，冷冷说道：“你可知诬告上官，在军中可是重罪！”
“属下说得句句是实，如有假话，甘受军法处置。”
朱贵坐回了椅上，看着汪贵问道：
“高四九开得加码不错，那守备可是正五品的武职，你又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为什么要告发他？在哪儿当兵不是当呢，你说是吧。”
汪贵上前一步，拱手禀道：“大人，我本杭州一普通百姓，吃了上顿要去找下顿，现在衣食无忧，全靠了山字营。这山字营是李大人一手拉起来的，我不想让山字营散了。
我也没读过什么书，可一个忠字还是认得的。人要是连个忠都做不到，那与猪狗有什么区别。”
这时，里屋传来咣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了。
“老鼠而已。”
朱贵朝里瞥了眼，转头饶有兴趣的问道：“但你可知你这一告，高四九的下场可惨啊。你对得起李大人，就对不起高四九了啊，他也算你恩人。”
汪贵回道：“高营长对我也有大恩。来的路上我都想好了，高大人如果被赶出了山字营，我的俸禄每个月分他一半，我把他当爹娘老子一样养起来。”
接着他的声音就小了起来，“如果高大人被李大人斩了，四时八节，我买三牲祭他。冬至的时候，烧两斤黄纸给他。”
“哈哈哈哈哈。”
朱贵突然狂笑了起来，汪贵不知道自己哪里句话这么好笑，竟惹得不苟言笑的朱大人笑成了这样
这时，两个人从里屋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指着汪贵骂道：
“娘买币，汪贵你个六二，老子挖心挖肝的待你，你就给老子烧两斤黄纸是吧，哎呀，朱贵，你别笑了，笑的我心更疼了。”
汪贵整个人都傻了，高营长和军师怎么在里面，一时愣在了原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清禳忍着笑，轻轻的摇了摇扇子道：“汪贵啊，我问你，你能否永远效忠于李大人。听清楚了，我问的是李大人，而不是山字营。”
汪贵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能！”
“那如果有一天，李大人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能做吗？”
“能！”
“好！”
徐清禳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汪贵，道，“从今日起，你就是一山会的人了，这是你的任命，明日去长兴赴任吧！”
“一山会？”
见他满脸懵逼的表情，徐清禳解释道：“我军扩张在即，人会越来越多，也会越来越杂，为了帮大人更好的掌控全军，所以我牵头，从军中挑选了你这样的忠勇之士成立了这么一个会。
我军起于吴山脚下，又以山字为号，故取名一山会，世上高山千千万，我们就只有一座，那就是李大人，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
能加入这么一个秘密社团就意味着自己已然成为了李大人的心腹之一了，这种巨大的激动感让汪贵的声音都有了一丝颤抖，“那属下需要做些什么？”
“帮李大人管好三营，如有别的事，朱大人会告之于你。”想了想，徐清禳又嘱咐道，“此事切勿让外人知道。”
说完，朱贵和汪贵交待了一些如何联系的事宜之后，便让汪贵先回营了。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朱贵问高四九：“老高，他今日要是不迈入我这屋子的门，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我会给他烧两斤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