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月圆风波起
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做的事不符合礼和道,就让上天来厌恶我吧。
这出自于一个著名的典故:子见南子,也是孔圣人一生中为数不多的一个黑点。
南子是春秋时期宋国的一位公主,生的极为美艳,后嫁给了卫灵公,听说生活作风上还有些问题。孔子周游列国,路过卫国时曾受邀和南子单独见了一次,回来后心情极为舒畅。
子路就很不高兴,认为老师不应该去见如此淫荡之人,与礼法不符,于是孔子就说出了“予所否者”这句话。
史记中对这段有简短的描写,前面还比较正常,但太史公在两人相见时写了一句“环佩玉声璆然”就让气氛突然变得十分暧昧起来。
你俩又不是君子相见,这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是很妙啊。
而且孔子发毒誓连说两遍天厌之,就愈发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了。
后世儒家各位贤者都有心洗过这段,朱熹更是把南子描绘成一个靠美色玩弄男人于股掌之中的狐媚子,但越洗越黑。
南子这么淫荡,你孔子为什么还要去见他?两人还单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到底在干什么?
李慕洲心里还是相信孔夫子的人品,但也不介意用这个儒家的黑点来刺一下孟思仁:你家至圣先师都单独去见一位名声不好的女人,还闹出了绯闻,我让寡妇不守寡有问题吗?
孟思仁脸涨得通红,嘴唇颤抖着说道:“这是对圣人的污蔑,污蔑!”
李慕洲微微一笑,道:
“圣人品格当然是高洁无比,不过南子这么一个名声不佳的女子,圣人都愿意冒着名声被污的风险去见她,听听她想说些什么。
那这些寡妇到底愿不愿意守寡,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听听她们的想法,这才是圣人之道啊,孟大人。”
归德明在心中为李慕洲喊了一声好,绕了这么一大圈,李大人用子见南子的典故引出了圣人之道,又用圣人之道将孟思仁所有的反对意见都给堵了回去。
孟思仁人麻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他口中的捐纳之官竟然能用自己最擅长的孔孟之道把自己逼进了一个死胡同。
圣人当然是去听取南子的想法的,不然他还能去干嘛?孟思仁虽然当时读到这段时也嘿嘿一笑过,但在这大成殿,他是决然不敢对圣人有一丝不敬的。
“大人,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回去问下何氏是否有改嫁之心。”
“孟大人平时事务繁忙,再说你去问,未必问得出个真实情况来。我看不如让这些学子去做吧。你们分成两队,好好在荆溪和宜兴走访一下,就寡妇的事做一些调查。”
说着,李慕洲扫了一眼众学子,见他们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指了指其中两人道,“韩青松,归德明,你们两人各领一队。好了,今天是中秋佳节,你们回家过节吧,明日出发,我和孟大人还有别的事要说。”
众人退去后,李慕洲给孟思仁让了座,又唤亲兵端上茶水,笑着问道:“孟大人,此事的确是我想当然了,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了。”
说着,李慕洲站起身来就要给他鞠躬作揖,孟思仁赶紧扶住李慕洲,着急说道:“大人,下官当不起。”
两人重新落座,孟思仁苦笑一声:“下官也知道大人的好意,就算是我也不想那十七岁的妙龄少女就此守寡,大清律中也是允许遗孀再嫁,可乡曲小民昧于礼法过于看重名节,这些遗孀不是不想改嫁,而是不敢哪。唾沫星子真能淹死人哪!”
“所以我才不准给那何氏建什么贞节牌坊,建了不就代表朝廷鼓励守寡了?”
说到这里,李慕洲不想就此事再和孟思仁掰扯下去,转了个话题道,“荆溪这边灾民情况如何?”
“说到此,下官还要感谢大人。那晚若不是山字营帮着救,这荆溪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现在我已经开了常平仓,设粥棚,一日两施,至少能让灾民混个水饱,城中治安和倒塌的房屋依着大人的命令由山字营在办,倒也没有别的什么差错。”
孟思仁喝了一口茶,思忖了片刻,又说道,“只是晚稻正是抽穗之时却遇到了风灾,倒伏严重,恐怕秋粮征不上来了。”
“我派人问过,溧阳那边还好,宜兴这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的确有些愁人啊。”
余光撇到孟思仁悄悄的将打着补丁的肘部官服往里收了收,李慕洲也没多说什么,两人都陷入了一阵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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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中秋,李慕洲和徐清禳一人一把椅子搬着坐在门口,望着天上的月亮,那月亮黄澄澄的就像是月饼似的。
李慕洲往后望了眼,桌上已经放了不少菜肴,那盘大闸蟹更是垒了好几层,边上还放着一小坛黄酒。
这些都是苏草儿张罗的,她说以前没钱的时候到了中秋怎么也要割点肉,现在有了钱,那不更得好好操办一下。
很朴素但又很实在的道理。
“舅舅,你说咱人越来越多了,怎么到了中秋人却越来越少了呢?”
徐清禳端着一小杯酒抿了口,惬意的吐了口气,悠悠说道:“四九在荆溪,秦山去找姬姑娘了,都有自己的事儿。再说人多了,你地位也高了,当然一起吃饭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我看不用几年,连我也上不了这桌了。”
李慕洲撇了他一眼,将目光投向南方,道:“那朕就给你一道特旨,无论什么时候,都许你和朕一起用膳。”
“谢主隆恩。”
反正也没外人,两人说话也就有些肆无忌惮了。
徐清禳装腔作势的朝李慕洲拱手行了个礼,顺着李慕洲的目光看去,问道:“看杭州哪?想回去就回去一趟,见一见也好。”
“你别乱说哦,我什么时候说要去见李雪芬了?”
“哦?大人原来是想去见她啊,我还以为你是想去看成老夫子呢!”
说着,徐清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露出了一个诡异的表情。
老贼,又被你套路了!
不过官做了大了,脸皮也厚了,李慕洲斜了眼徐清禳,轻声问道:“韩青松和归德明,你更看好谁?”
“现在哪能看得出什么来,不过韩青松出身寒门,心气更高一些,也更善于表现,相比之下归德明则显得内秀了一些。如果选君子,那归德明无可挑剔,论到做事,可能韩青松和山字营更贴合一些。你觉得呢?”
李慕洲笑道:“各花入各眼吧。还是看看这两人的表现再说吧。”
这时,苏草儿端着一盘月饼走了出来,招呼道:“相公,舅舅,快来吃月饼吧。”
“来啊,八月十五月儿圆呀,阿草给我做月饼啊。”李慕洲哼着小调站起身来,拿了一个月饼咬了一口,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呸,五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