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复活
大宣，暄泽年间。
北地卫山城。
“这是哪里？好渴...”
夜幕如墨，沉沉地笼罩着古老城池。
天际，乌云翻涌如怒海波涛，仿佛一群咆哮的黑色巨兽，张牙舞爪地占据着整个天空。
一道闪电如银蛇般在乌云间穿梭、扭动，瞬间将天地照得惨白。
“怎么还没到...好困啊。”
李永安眼皮耷拉着，凭借模糊的记忆，寻着路一步步朝营房走去。
大宣制式军服已被鲜血淌湿，与胸膛黏在一起，不时用手拉扯一下，能使得呼吸畅快一些。
“李伍长。”
“怎么才回来啊。”
李永安仿佛没有听见院中兵卒的询问，径直推开了一扇木门。
吱呀-
“好渴，水在哪里...”
李永安鼻子耸动，莫名的闻出了水的气味，端起桌子上的水缸灌了起来。
漆黑简陋的营房通铺上，还坐着四个人，凑在一起小声的讨论事情，此时纷纷转头看向刚走进来的李永安。
兵卒瞳孔剧烈收缩，张大嘴巴：“李...伍长，你.你没...”
另一名手掌宽大的年长兵卒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再说。
面上却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狭小的空间内，除了‘咕嘟咕嘟’的喝水声，寂静的让人汗毛耸立。
一名兵卒额头冒出了汗珠，将搭在腿上的刀抽出一寸，如霜寒芒还未展露，便被手掌压住。
那名年长的兵卒看着对方缓缓摇了摇头。
随后一动不动的僵硬在通铺上。
“咕嘟咕嘟...好困啊..”
李永安丢掉水缸，迷迷糊糊的朝着那通铺的被子上趴了下去，双眼紧闭，无意识的说了一句：“你们晚上还有戏吗，我太累了，帮我给导演请个假。”
“当个群演真他妈累啊。”
半晌之后，直到鼾声起，四名兵卒方才紧张的扯着臂膀，缓缓起身。
中年手一招，带着几人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刘哥...他怎么没死...”
“不知道，这事有古怪，三棒子怎么回事？”
三棒子声音有些发颤：“不可能啊，你们都看见他的喉咙被割破了，最后还被张大江踢到了坑里。怎么又活了？”
“刘哥，你刚刚为什么拦着我，管他是死是活，再补上一刀不就行了。”
那名刚刚抽刀的中年，一脸狠厉，握住刀柄的手，不停收紧又放松。
“院子里有人看见他进来，这时候杀，我们也跑不掉，拿钱消灾犯不着搭上自己...”
刘哥后颈部凉飕飕的，瞪着眉眼狠厉的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几个再去哨所那边看看。”
“如果尸体还在...”
“尸体不在...又如何。”
四人冷汗直冒，一条闪电再次冲破滚滚乌云，将几人扭曲的脸庞照的更加诡异。
几人将刀插在腰后，趁着院落没人，迅速出了营房，朝城外跑去。
李永安睡的很沉，身体又一次飘荡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渐渐模糊，一阵巨力猛然拉扯着他往下坠去，直到落到了一片枯黄的草地上。
“又是同样的场景啊...连着几日了，能不能有点新意。”
李永安嘴上吐槽，眼神朝着四周打量，同样的寂静、荒凉，同样的焦灼、腥臭。
本来是利用假期，勤工俭学，加入了这个正在拍摄古代战场的剧组，做一个挣五十块一天，领两份盒饭的龙套。
从进剧组开始，连着九天做同一个梦，荒原、古野、漫山残肢断臂，血液将整个山头染成了深褐色的末世场景。
想选一处干净一点的地方，就只有如往常一样，在这个毫无生机的梦境中，尽量避开躺在地上的尸体，一步步离去。
虽然经历了多次，那腐败的气息一股接着一股钻进鼻腔，仍然使他无法适应。
“你来了...”
一道深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李永安眼神错愕：“嗯？”
声音从背后传来，当他转身的时候，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建筑，黑压压的伫立在面前。
缓缓抬头看去，竟然是一座通天一般的高塔。
“这是什么...”
塔身高耸入云，直插天际，犹如一位沉默的巨人，威严而庄重，深浅不一的色泽承载着他的厚重与沧桑。微风吹过，塔角的铜铃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你来了...”
“谁在说话？”
一股深邃古朴的气息迎面扑来，胸内一阵翻涌。
吱呀-
塔基之上，木门缓缓拉开，白光随之照射而来。
轰隆-
雷霆滚滚，在李永安意识中炸裂，心脏一紧，忘记了跳动。
“喝...”
李永安艰难的猛吸一口气，整个人从床铺上坐了起来：“我死了？这是哪里...”
脑中的记忆爆炸式膨胀，头晕的险些要栽倒床底下。
他确实死了，倒在了下剧组，回宿舍的路上，给泥头车再添了一份业绩。
还未来的急熟悉，门外传来了杂乱动静，紧接着是一片急促的鼓声：“咚咚咚咚！”
嘣-
房门被人推开，一名身穿铠甲的男人站在门口：
“城卫所属，上城御敌，怠令者杀无赦。”
李永安一脸茫然，本能的驱使下，身体不受控制的跟着那名男人冲了出去。
半个时辰前，离卫山城十里，西北角上的哨所前，四名兵卒猫着腰，穿出树林，借着夜色雷霆，隐藏着自己的动静。
“就在前面...”
三棒子对杀人的地点记得很清楚，他们五人小队在哨所换岗后，走到此处。
刘哥在背后出手，突袭伍长，张大江与另一名兵卒左右封住李永安的生路。
三棒子趁着李永安被推上前的时机，瞬间将他斩杀。
而后张大江一脚将人踢到了路边的深坑之中。
此时只要找到路边的那个坑就能搞明白情况。
三棒子记得非常清楚，那一刀与刘哥配合的天衣无缝，也绝对将李永安割了喉。
血液顺着脖颈流下，如同落下的红色幕布。
“就是这里...”
“有人！”
几人上前查看时，刘哥猛然一惊，抽出钢刀。
锵啷-
剩余三人一脸恐惧，纷纷将腰刀抽出，背靠着背，缓缓收缩。
阴影中，走出了四名武者。
来人皆穿一席黑色锦缎劲装，衣袂在风中微微飘动。衣衫紧致地贴合身体，尽显其矫健之姿。
领口处，一圈金色滚边，腰间束着一条宽大的金色蟒纹腰带，英武异常。
其外厚重的披风，挡住了腰后特制长刀。
“天钦卫？”
刘哥大惊：不是只有诡物、妖魔出现的地方，天钦卫才会来查看吗？
天钦卫一队五人，每个府城也只配备五支队伍。
这边关城郭与县城相当，倒是驻守了一支，平日也不是谁都见得到。
“你们是哪个队伍的人，伍长是谁？”
刘哥将刀收了回去，伸出手安抚另外三名兵卒。
“我们是卫山城城卫所属，西北哨所甲字营，已经换了班。伍长李永安。接伍长令，去传话。”
四人相视一眼，点了下头，走出一人，上前查看刘哥他们几人的身份牌，片刻之后查验无误。
“兄弟，回去吧，哨所那边不用去了。”
“为什么...”
天钦卫肩膀垮下来，沉重的说道：“西北哨所已经被摧毁了。”
“什么...”
兵卒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哪里来的敌袭，怎么没有动静？”
北地关隘，哨所通常配备四组兵卒，共计二十人，每隔三个时辰轮换一组。
被摧毁，意味着全军覆没。二十个武者，竟然没有传出一点动静，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们天钦卫已经介入，你们回去向上峰复命吧。”
“这...”
天钦卫气定神闲，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好。”
刘哥招手领着几人原路返回。
“看见了吗？”
“没有...”
“不管了，先回城，总感觉要出大事，回去看看再说。”
张大江突然停了下来：“回去可能会死！”
遥望远处拳头大小的模糊城楼，几人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