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山雨欲来(求收藏求追读)
神都城。
头顶的黑云沉沉,身旁的细雨纷纷。
空气粘稠的如浓汤一般,蜻蜓低低掠过交错的屋檐。
或许,天公口里已含着一口暴雨,只是此时还未及吐出。
白暮颜将自己的脸颊藏在兜帽里,裹了裹身上的大氅。
举目扫过,此时的安居街上,只剩三五行人,空空荡荡的。
尚填不满视线。
她向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请来一位摊主,问道:
“掌柜,今日人都哪去了?”
“大人不知吗,今日是田丞相上刑场的日子哩。”
“刑场…”白暮颜微微一怔。
她忽地想起,前些日子,丞相田厌秋提出了“先后二天论”,核心论点是:“人有先天,亦有后天,又因天人交感,天亦如斯。因此,古之天无私,今之天有私,而人可感天,迈志存道,克广德心,请自君王始。”
要求当朝陛下广开科举、限制望族,并附加了种种改革举措。
他因此触怒陛下,获罪下狱,可没想到,竟然被判了大辟之刑。
少顷,白暮颜从恍惚中挣脱,轻轻挪动身子,对侍卫道:“咱们去看看。”
侍卫有些犹豫,沉声道:“公…小姐,恐怕不妥。”
白暮颜没有说话,沉默着向前走去。
天上,黑云沉的仿佛随时要压下来,层层叠叠没有尽头,好似黑龙的鳞片。
菜市口。
人头攒动。
有神色木然的京城百姓。有碰巧路过的走夫贩卒。还有穿着素白衣服的士子。
一张张脸上,或写着悲戚,或写着愤怒,或写着沉郁。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可绝大多数人注意不到的是,间杂在人群中的,还有一道道充斥着森然冷意,像风一般的目光。
那是当今圣人统辖的酷吏和探子。
行刑的木台上。白衣的老人沉沉立着。
白暮颜望向那名老人。
他的脸是很有正气的官象,鼻梁高而端正,碧唇薄厚正好,唯有两颊因为近期的牢狱之灾,与他的眼窝一起,深深陷了下去。
但他的眸子里没有恐惧,没有悲愤,甚至没有情绪。
白暮颜甚至怀疑,老人早已经死在牢狱中了,现在的他,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可就在这时,老人的眸子微微晃动了一下。
因为迎面走过来了一个人。
不是刽子手。
而是一个穿着灰白儒衫的中年文士。
长髯飘飘,两鬓微白。他有着同样端正的样貌,只有眉毛如剑一般,笼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锋利。
人群自觉让开一条通路。
文士缓步登台,理了理衣襟,深深一揖,沉声道:“老师,思元来为您饯行。”
说罢,从腰间解下一壶酒来。
却是酒肆里最寻常不过的“宛陵春”。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他,低低地道:
“是国子学的陈司业。”
这声音虽低,却如湖面上的涟漪,迅速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霎时间,仿佛有万千道目光一起聚焦到他身上。
文士旁若无人,为老人斟满了酒。
老人点了点头,喉头滚动,一口饮尽,脸上终于露出些表情来:“还是这酒喝的顺嘴。”
他明明在笑,可或许是沉寂了太久,只在脸上堪堪挤出了一条缝。
两人各饮了三杯。
眼见日头移动,刽子手走上前来,开始拭刀。
陈思元站起身来,再次对老人深深一揖,将头上的进贤冠摘下,轻轻放在了刑台之上。
旋即转身离去,向着城门口的方向,再没有回头。
“慢着。君子死,冠不免。”
霍霍的磨刀声中,老人理了理两鬓的碎发,把早已佝偻的背拉着笔直。
白暮颜心中微动,已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
“陈司业,辞官了。”
而身后,那一抹白芒落落下,鲜血染红了地面。
轰隆一声,黑云崩碎,暴雨如注。
天威如龙,眼前的画面顷刻间被震碎,变成了一幅蚁散蚁溃、人人惶惑的众生百相图。
“看客就是看客。”白暮颜怔怔立在人群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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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渊海。
暴雨渐渐倦了,退回层云之上。
可头顶的天穹仍然晦明不定,永远是擦不干净的灰色。
孟千羽低头望着手中的断剑。
此时,它已然爬满裂痕,仿佛只消轻轻用力,就要崩碎成一滩烂铁。
孟千羽把断剑挂在腰上,旋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昏暗的房间内,书架与储物柜分列两侧,露出一条长长的通道来。
通道的尽头,桌椅齐备,而一道人影正被结结实实绑在椅子上。
见孟千羽到来,那人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苍白到不似人类的脸。
孟千羽眯眼看了几息,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来。
“你考虑好了吗?”
他将身子刹住,平静地望着面前那奇怪怪异的男人。
“你把我丢到海里吧。”男人低声嘟囔。
孟千羽冷笑一声,身子猛然向前,与男人那玻璃珠一般的大眼睛只有几尺距离。
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把你丢到海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一半鲛人血统吗。”
话音未落,他已掐抓了男人的下颌。
男人苍白的脸旋即涨得通红,窒息的感觉让他双眼不住上翻。
少顷,孟千羽猛地把手松开,任平男人不住干咳,吐出几口海水来。
男人捂着脖子,身子虚弱地垮成一滩,断断续续道:“咳咳咳,我说…我说…那支朝廷的船队往东南方向去了…”
但话音刚落,他的瞳孔就猛地一缩。
只见孟千羽右手骤然发力,以一股无法抵抗的怪力,硬生生掰开了他的嘴巴。
然后,摸上了腰间那把铜绿色的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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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县,姜宅。
夜深人静。
姜砚从一片迷蒙中找回意识。
几乎同时,桌上的白猫也撑开了琥珀色的眸子。
正定定望着自己。
少顷,宫梦璃开口道:
“新安县无法收到落地金钱商会的快件,我只能留下河阳城的地址。”
姜砚下意识抽回了想要“摸头杀”的手,只微微一笑:
“多谢。”
宫梦璃晃了晃尾巴,似乎心情不错,出声道:“公子,现在,你需要帮我取一些眼泪。”
姜砚微微皱眉。
“该怎么办?”
“你会讲话本故事吗,很感人的那种。”白猫问。
姜砚摇头。
“那你家里有胡椒粉吗?”白猫又问。
“家贫,用不起这种舶来品。”姜砚再次摇头。
白猫扬起下巴,想了少顷,只好妥协:“那你用力掐我吧。我很怕疼。”
说着,她缓缓转身身,把猫屁股对准了姜砚。
“这里,用力。”
姜砚的嘴角不由一抽。
“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你对准点,用力就好了。”
“喔。那我来了,你准备好。”
“啊,好疼。”
“呜呜呜呜,你弄疼我了!”
.....
门外,路过如厕的姜禾听到了房间内传出的虎狼之词。
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神色骤然紧绷。
娇俏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这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