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杜预
离开成都这天，刘禅亲自来送燕王刘谌。
十里长亭底下，刘禅刘谌父子二人拉着手说话，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所以二人表情十分悲伤。
刘谌的妻子也在旁边抹眼泪。
太子刘濬与其他诸王都来送行。
老刘家历来重视骨肉亲情，这点在古今无数帝王家系中非常值得称赞。不管是西汉还是东汉，刘姓自相残杀的案例相对较少。
长亭边。
诸葛尚率领两千名定难军，静静等候在大道上。
蜀地的冬天阴云密布，很少有太阳。
外加湿气重，冷风刺骨，虽然温度比北方高，但实际的感受却完全不输北方。
“啊切——！”
诸葛尚身后传来弟弟诸葛京的喷嚏声。
诸葛尚笑着回头：“二郎，我看你还是再加件衣裳，可别冻坏了。”
年仅14岁的诸葛京擤着鼻涕说：“大兄不必在意二郎，二郎自己知道冷暖。”
诸葛尚正准备从马鞍行囊掏出一张羊毛毯，扔给诸葛京。
“穿上，等到梓潼，你还得帮我处理事务。”
诸葛京赶紧裹上羊毛毯：“诺。”
两兄弟身后，魏国降汉的后将军田续，想要主动攀谈。
田续望着长亭里的刘姓宗亲，故作欷吁。
田续感慨道：“观大汉天子家事，方知帝王家也有真情呀！”
前面，诸葛尚和诸葛京兄弟扭头，一起看向田续。
弟弟诸葛京的脸上流露出厌恶之情！
投降派，大多不招人待见！
但诸葛尚却表现得很有亲和力，他笑问田续，难道魏国的曹姓宗室之间就不相亲相爱吗？
田续见诸葛尚不轻视他，心底松了口气。
他之所以在送行队伍，是因为诸葛尚向朝廷请求调他帮忙。
田续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帮到诸葛尚，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故而没有拒绝。
“镇北应该听说过魏文帝和曹子建、曹子文兄弟的事情。”
“听过，而且很清楚。”
田续语塞，又提及司马氏迫害曹魏宗室的事情。
这下诸葛尚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田续毕竟是曹魏军中的中层将领，听说过许多魏国高层的秘闻或流言蜚语。
他越讲越起劲，但却很快遭到魏国俘虏们的谩骂。
驰道上，邓艾、邓总等人原本背靠背，坐在囚车里面。他们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冷得直哆嗦。可听见田续在向蜀虏宣扬“国恶”，都指着田续咒骂。
他们的骂声打扰到正在送别的刘禅。
长亭里，刘禅看向俘虏，露出嫌恶的神情。
燕王刘谌于是不再停留，下跪向刘禅告别，然后流着泪起身上马。
诸葛尚的定难军随后启程，大部队浩浩荡荡朝梓潼郡开去。
……
与此同时，汉中方向。
钟会刚刚在南郑收到魏国封赏他为司徒的诏书！
魏国此次伐蜀，虽然兵分三路，但所有人都知道钟会才是主将。
所以当魏国与蜀国议和，魏国朝廷拟定封赏名单时，钟会乃是首功！
晋公司马昭一向厚爱钟会。
除了司徒的头衔，司马昭还晋封钟会为县侯，增邑万户！
钟会的两个儿子也一并封为亭侯，封邑高达千户！
与蜀汉“抠抠搜搜”的封赏风格不同，魏国财大气粗，一个亭侯的食邑就能达到千户，说出去不知该让多少蜀汉文武官员羡慕。
然而钟会对于“晋升三公”这件事，只觉得理所应当。
钟会内心深处对司马昭毫无感激，他在收到封赏诏书时表现出的喜悦，全都是表演！
收到封赏后，钟会抱着走流程的等心态，上表感谢司马昭。
他的表文写得极尽谦恭与感激，恨不得把司马昭当成爹妈一样供奉。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写感谢信时究竟用了几分真情！
钟会在表文里一边向司马昭表忠心。
一边，他旁敲侧击地暗示司马昭，他想长镇汉中！
钟会在表文里写，汉中是入蜀的跳板，且气候宜人适合练兵屯田，若能把汉中发展好，将来司马昭再想攻打蜀汉，就不用像这次伐蜀一样耗费钱粮，大军完全可以由汉中供给。
至于谁有这个才能，可以把汉中发展成富饶的前线基地，想必司马公心中肯定有数！
钟会写完表文，邪魅一笑。
他已经可以预见，司马昭任命他为益州牧，都督汉中的一幕！
届时，他就可以在汉中积蓄实力。
等到司马昭病逝，身为三公的他再如闪电般回到朝廷。
那时，手里握着汉中的兵马钱粮，以及出身颍川钟氏名门的他，完全可以取代司马氏，成为新一代的曹魏掌门人！
甚至完成司马昭还没能完成的篡权夺位！
钟会心情大好！
他举起酒杯，独自浮了一大白。
然而他还没高兴多久，下面人就来打扰他的雅兴！
钟会的长史杜预前来求见！
门外，杜预敲门道：“士季公。”
钟会一听是杜预，不爽的心情暂时按住。
“呵呵呵~是元凯呀，进来吧！”
杜预进屋，先在门口恭恭敬敬地遥拜钟会，然后走到钟会身前，又拱手拜道：“士季公，蜀国派人来信，说被俘诸将已经送到边境，想请士季公先召回江由的军队。”
杜预比钟会还大3岁，却以侍奉长者的礼节对待钟会。
钟会因而对杜预十分欣赏。
钟会皱眉：“胡玄武和卫伯玉还没有撤回来？”
杜预：“二人未得到您的命令，不敢擅自撤离。”
杜预赶忙替胡烈和卫瓘找补。
钟会这才松开眉头，说道：“叫他二人撤回汉中，把江由还给对方吧。”
“诺。”
“还有事？”
“关于人质……”
“这事你替我去办便是。”
“诺。”
“对了，邓士载，还活着吗？”
“还活着，但好像受了伤。”
“呵，知道了，退下吧。”
“诺，士季公早些休息。”
“嗯，去吧~”
杜预离开钟会房间，悄悄松了口气。
他扭头看了一眼钟会房间的门楣，心想伐蜀一事最好尽快了结，他可不敢再继续在钟会手下办事。
杜预有预感，钟会这人的野心很大，非常大！
然而司马公非常看重钟会，杜预只希望司马公能提前有准备，否则将来钟会必然生乱。
当夜，杜预来到看押蜀汉被俘将领的营房。
里面软禁着王含、蒋斌、胡济三将。
三人见是杜预前来，态度都很好。
杜预也很平和地对三人说：“贵国来信，已将我国将领送至边境。士季公让我全权办理交换的事宜，还请三位准备准备，明日我便可送三位出境。”
胡济问杜预：“我麾下的将士呢？”
杜预直言相告，双方只交换将领，不退还兵马。
胡济又问：“柳休然呢？”
杜预：“柳将军仍然不愿意投降，还在黄金戍围坚持。”
胡济呵呵一笑：“柳休然是个倔脾气，就让他再等一会儿吧，你们可别动他。”
杜预淡淡地说：“此事我无法保证，一切都要看士季公和司马公的意思。”
“行吧，咱也别废话了，我们这就收拾，明日就跟你走！”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