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吃瓜，母子夜谈
“黄玲，你别难受，这次我站你这边。”
“这回庄老师确实过分了。”
“刚才图南找到我们，说超英回来了，脸色不好看，怕你们吵架，我们才过来看看，你别介意。”
“我没事，谢谢大家的关心。”
“黄玲，回头有什么事喊一声，大家邻里邻居的。”
“好，谢谢！”
“……”
把这些邻居送走，黄玲关上门。
屋内重新恢复平静，黄玲看着庄图南，母子俩不由大眼对小眼了起来。
“图……”
“妈，我错了。”
刚开口打破沉默，黄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庄图南就果断认错了。
黄玲无奈，又不忍心说庄图南，只能叹了口气，柔声教育道：“图南，这是咱们家自己的事，以后别轻易跟人说，免得给别人添麻烦，又让别人看笑话。”
“妈，你是不是怕丢脸啊？”
问了一句后，庄图南理直气壮的说道：“咱们又没做错什么，做错的是爸爸和阿爹阿婆他们，丢脸也是丢他们的脸，跟咱们没关系。”
黄玲听了，没再说什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
很显然，哪怕受了委屈，黄玲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但庄图南必须这样做。
婆媳之间，大家和小家的矛盾，庄超英是绝对关键的人物。
庄超英是一名教育工作者，他带有读书人的清高，沉稳好面子，却又把父母的优先级置于自己的小家之前。
作为家中长子，从小被灌输父母兄弟有多不容易和要孝顺的观念，庄超英认为自己必须回馈父母的所有愿望，为了满足父母的要求，甚至不惜牺牲小家的利益，一再让妻子和儿女让步。
如果他不摆正自己的位置和心态，不改变那些陈旧愚蠢的想法观念，这些矛盾就会一直存在，他们这个小家就不得安宁。
改变，也许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但总要有个开始。
此时此刻，庄图南的心里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庄超英改造计划。
除了愚孝和清高“自信”之外，庄超英的人品没什么大问题，庄图南想看看能不能“救一救”。
当然，愚孝是最致命的问题。
对于庄超英这个便宜爹，庄图南的想法很简单。
能改造就改造，不能改造的话，这个便宜爹也不能要了。
就在庄图南想着这些的时候，隔壁家属宿舍楼忽然传来了一个小男孩的嚎声，音传千里。
“骗子！”
“叔叔你是骗子！”
“你让我爸爸给厂里招待所搞了台不要票的电冰箱，你不给我妈妈房子，你还骗人。”
“昨天晚上，你老婆问你为什么不给家里也搞一台，你说你存的钱不敢让你妈知道，你妈会把钱要走的。”
“叔叔，我爸爸是真的搞不到电冰箱了。”
“……”
当庄图南听到这些控诉的时候，差点就乐坏了。
不用猜，这肯定是林栋哲那个机灵小鬼。
刚才回来的时候，庄图南就听到有人在谈，昨晚半夜的时候，厂里有个女工把自己的孩子扔在了张书记家里，本来以为是桩桃色新闻，结果发现是因为分房搞出来的事，关键人家爸爸还真给厂里搞了台不要票的电冰箱。
庄图南一听，就知道那个女工和小男孩，是宋莹和林栋哲。
本来还为自己回来晚，错过一场好戏而惋惜，结果发现还有后续，这就让庄图南有点兴奋了。
二话不说，庄图南就往楼下跑，想要赶上张书记家的这场大戏。
“图南，你干嘛去？”
还没从林栋哲的哭嚎声中反应过来，就看到庄图南飞速往外跑，黄玲显然是有些懵。
只不过庄图南一心想要吃瓜，根本没注意黄玲身后的喊声，直接就跑没影了。
刚到楼下，张书记家里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在林栋哲哭嚎声的“助兴”下，张书记老妈和张书记老婆打起来了。
一阵鸡飞狗跳。
等庄图南来到张书记那栋职工家属楼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挤满了吃瓜的人，他一个小孩子，连楼都挤不上去。
好半晌。
楼上的战斗停歇，暂时解决内乱的张书记开始驱散外面看热闹的人群。
什么都没看到，在楼下听了半天“交响乐”的庄图南，只能无奈的转身离开。
一转身，庄图南就看到黄玲正一脸气势汹汹的看着自己，没好气的教训道：“庄图南，你就这么喜欢看热闹是不是？这大晚上的瞎跑，知不知道妈妈会担心你？”
刚才她追下来的时候，庄图南已经不见了，自己整个人都慌了。
结果找了半天，最后发现庄图南跑到这里看热闹来了，黄玲是又气又想笑。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搞得她都有点神经紧张了。
母子俩一起回去，面对果断认错的庄图南，她是一点气都生不出来了。
回到家，庄图南赶起了作业。
因为今天要去给庄母过生日庆生，庄图南有些作业还没来得及完成，不过好在是小学的作业，虽然这个年代的教材不一样，但这知识难度，却对庄图南构不成什么阻碍。
补完了作业，庄图南这个哥哥，又尽职的给庄筱婷讲起了故事。
黄玲正拆着旧衣服，如今庄图南个子长得快，以前的衣服很快就穿不下了，就要拆了重新改改继续穿。
衣服大了往小改，比较好改。
但把小往大改，就需要一定的技术水平了。
显而易见，黄玲是这方面的能手。
这年头，布料都是限量供应的，衣服都是小了改，坏了补，一年难得穿上一两回新衣服。
换成条件难一点的家庭，过年都不一定有新衣服穿。
做着这些，黄玲时不时抬头看着庄图南给妹妹讲故事的画面，脸上不由露出了满足和幸福的笑容。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当黄玲衣服做到一半，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刚才还在那的庄图南，忽然又不见了。
“筱婷，你哥呢？”
以为庄图南又乱跑出去的黄玲，不由紧张了起来。
就在庄筱婷摇了摇头，黄玲心一紧，准备出去找人的时候，却看到庄图南端着一盆水从外面走了进来，开口笑道：“妈，时间不早了，我给你打了盆水，待会儿泡泡脚，早点休息，衣服留着有空的时候再做。”
黄玲愣住，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失去了反应能力。
在这个家里，从来是她给庄超英、庄图南和庄筱婷三个人打洗脚水，却没人给她打过一次。
庄图南和庄筱婷还小，黄玲显然不会有这种想法。
至于庄超英，自然是不会主动做这种事情的人，而这么些年，她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看着这么小的庄图南给自己打洗脚水，黄玲差点没忍住，又一次落下泪。
“图南，你先泡吧，妈待会儿再泡！”
“妈，我刚才洗过了。”
“那筱婷先泡，泡完了脚睡觉。”
“妈，我要跟你一起泡。”
“好，筱婷要一起，妈也想跟筱婷一起。”
“……”
看到黄玲泡一次脚就这么感动，庄图南真的有些心酸。
不管是在庄家的那个大家庭，还是在这个小家里，黄玲都是伺候人和付出最多的那个，却没有什么人真正关心过她的感受。
黄玲和庄筱婷泡完了脚，庄图南倒完洗脚水回来。
等黄玲和庄筱婷一起上了床，庄图南仿佛忘了某个人的存在，直接关门上栓熄灯，自己也回到了那张小床上。
熄了灯。
黄玲躺在床上，通过外面透进来的光线，看向了庄图南那张小床的位置，忽然开口说道：“图南，妈今天谢谢你！”
“妈，应该是我和筱婷谢谢你才对，把我们保护的那么好！”
庄图南认真的说道。
黄玲闻言，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道：“图南，你今天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
“因为我不愿意继续装傻了。”
庄图南也沉默了一下，很快又说道：“妈，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黄玲好奇道。
庄图南道：“总觉得忍一忍就会好起来，但这种做法其实很笨，人家不就觉得你会忍一忍，所以才这样对你的吗？”
“你这句话……”
刚刚庄图南那句话，乍一听起来很浅，但仔细思考一下，却又很深，直接说到了黄玲的心坎上。
只是这样有水准的话，别说是她，就是当老师的庄超英，也未必说的出来，更何况庄图南一个小孩子。
“我们老师说的。”
庄图南恰到好处的解释道。
“你们老师怎么跟你们说这些啊？”
黄玲有些不理解，也有些不满。
到底，庄图南还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连小学都没毕业。
一个老师对一个还在读小学的学生说这些，显然有些不合适。
“妈，我五年级了，是孩子，但不是小孩子了。”
庄图南故作不满，而黄玲也被他这故意老成装“大孩”的语气，给成功逗笑了。
等黄玲的笑声停歇，庄图南再次开口：“妈，你有没有听过另一句话？”
“什么？”
黄玲又一次被庄图南勾起了好奇的心。
“当一碗水端不平的时候，只有牺牲那个最善良的，才能风平浪静，一旦那个最善良的不愿意再牺牲了，就会被扣上一顶破坏和谐的帽子……”
“这也是你们老师说的？”
“不，我从一本书上看来的。”
“你这看的都是什么书啊？”
“妈，你别做最善良的那个人，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