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袖手旁观
回去的路上,温岫心不在焉地走着。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淑妃所在的芳菲宫,淑妃如此爱惜自己的名声,为何平白要对她下手?
带着满腹疑云,温岫见到了从芳菲宫出来的姜瑶,她还穿着春日宴上那身顶好的蜀锦衣裳,身后跟着一个小侍女紫怡。
她先前只是一个小小宫女,现在也只后宫中位分最低的采女,何时开始与淑妃走动了?
觉得不对劲儿,温岫快步走上前,挡在她身前。
“大胆,你一个宫女,见到主子还不快请安?”主子还没开口,侍女先呵斥。
温岫瞥一眼姜瑶,从前她俩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虽说关系算不得亲近,却不至于反目成仇,可现在的她却完全不把温岫当作姐妹看待,眉目间是自得与戏谑。
秉持着能屈能伸方可不吃大亏的皇宫生存法则,温岫乖乖俯身行礼。
见状,姜瑶嘴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哪里来的小宫女,真是没规没矩,那就罚你在此地跪着,磨磨你这性子。”
“不,跪在那边园子里吧,免得污了淑妃娘娘的眼。”
温岫抬眼,觉得眼前人十分陌生,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瞅见前方拐角处皇后的鸾驾正往这边走来,叶婉婷端坐于鸾驾之上,凤冠上一串串珍珠流苏随之轻轻摆动。
皇后一来,姜瑶的气焰瞬间被熄灭,匆忙步至一侧行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按寻常宫规,姜瑶亦在后妃之列,只需行嫔妃之礼即可,她却行了跪拜大礼,妄图吸引皇后注意。
依照皇后的性子,十有八九会为此停留。
果然,鸾驾停在几人面前,皇后微微侧过身子,只是没有看姜瑶,反而仔细瞧起了温岫。
“你是......原先那个秀女?”
那批秀女中至今还留在宫里却没有位分的就只有被遣去花房的温岫了,没想到贵为皇后的她竟会记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小宫女。
“回皇后娘娘,奴婢原先只是花房的一个宫女。”温岫没抬起头来,跪在原地。
“现在女官考核不是过了吗?文珠......穆尚宫的眼光不会差,好好当差,都会好起来的。”皇后柔声道,“本宫听闻,你眼力甚佳,识文断器无一处失误,昨日本宫新得一幅名家字画,不知可否请你前往一叙?”
穆尚宫和皇后难道熟识?
温岫不得而知,乖乖应答:“回皇后娘娘,奴婢之幸。”
一旁被完全忽略的姜瑶气得暗暗用拳头捶地,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行人远去。
“欢颜,你考核可顺利?”皇后倚在鸾驾边上,笑问道。
温岫在一旁候着,想到今日之事,有些迟疑,但还是如实相告:“回娘娘,奴婢不日便要去尚宫局,做女史。”
“只是个女史?”
温岫点点头。
“你还小,磨练磨练也是好的。”
皇后浅浅笑着,给人一种温和亲近的感觉,忽而感慨道:“我瞧你的身形,总会想到一位故友,她从前也是江南姑娘,和你一样聪明伶俐。”
听到这话,温岫不由得浑身一怔,双唇微微张开,有太多道不尽的感伤在胸腔里面炸开,她只好一点一点慢慢收起来。
这么些年,温岫早已学会如何将自己的情绪藏好,因此身边人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可惜,她同我一样的年纪,却早早去了。”皇后自顾自感慨着,也没指望有人理解。
没多久,朝阳宫就在眼前,皇后被侍女金露搀着下了鸾驾。
这并非温岫第一次进朝阳宫,先帝在时,温岫作为尚服局的典衣时,常在先皇后底下做事,谁能想到她最终会是淮王在宫里的内应呢?
此番不知皇后寻她所为何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直到她真让人拿出了一幅字画,只不过温岫一眼认出,这根本不是什么名家真迹,而是楚天祈随手写的一幅书法罢了。
他的字,温岫很熟悉。
从前是极其标准的正楷,现在的笔触则是龙飞凤舞。
曾几何时,楚天祈在书房练字,她就在一旁随侍,为他研墨、擦汗、奉茶......
有一次,他满怀期待的将自己亲手镌刻的一幅百寿图赠予先皇做寿礼,谁知却换来了先皇的责骂。
那次他回到府中,将自己锁进书房,一言不发,就连温岫也避而不见。
整整一日一夜,他在书房中不吃不喝,温岫亦在门前石阶上枯坐一夜。从那以后,他的字便一改往日笔触,眼前这幅字画,显然是他近来所作。
见温岫痴痴盯着,一言不发,皇后倒不怪罪,而是和婉道:“你盯了这么些时间,可有结论?”
温岫这才猛然从回忆中抽离,规矩应道:“回娘娘,此作虽笔力遒劲、入木三分,但墨痕新鲜,该是新秀之作。”
“哦。”
不经意间,皇后叹了口气,咬唇道:“本宫有这么可怕吗,你为何一直低着头?”
“娘娘身份尊贵,奴婢不敢妄图窥探。”
“罢了,你真真是不像她。”皇后低喃一句,不再苛责。
“你走吧。”
温岫如释重负,纵然心中有万般苦,也难言。
只是还没来得及行礼告退,院中蔡公公的大嗓门便传进来。
“皇上驾到!”
明明是自己的丈夫前来,可皇后看起来却并未露出多少喜色,还不及身旁金露一半高兴。
接收到金露的眼色,温岫迅速起身,跟着皇后行至院中,想着等行礼之后就离去。
此刻的楚天祈是那个身份尊贵、手段狠辣的皇帝,温岫找不到从前的影子,更瞧不见那天夜里他的样子。
“不必多礼,进屋去。”
淡淡的一句,温岫却察觉到楚天祈此刻的心情十分糟糕。
他刚刚登基不久,多事之秋,朝中那些大臣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快,给皇上煮一壶蒙顶山茶。”金露吩咐道。
“不,换成金丝皇菊。”温岫脱口而出。
“你一个小宫女,攀上皇后娘娘也就罢了现在竟敢妄图干涉皇上之事,小心着你的脑袋。”金露威胁道,没半分要听温岫建议的意思。
温岫微微合眼,心下叹息,默念着:大意了,不关我事,要砍头也不该砍我的头。
可看到那个被吩咐的小宫女,她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