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生死只在天后一念之间
偌大的紫宸殿显得空荡，只有武后与陆颂两人。
内侍领命后，立刻下去了。
只有武后带着淡冷的目光，扫视着陆颂。
杀，还是不杀？
陆颂，是留，亦或者不留？
这件事情，已经流传出去了，首先陆颂就已经知情。
震怒之际，武后心中不由得感到些许的寂寥和哀痛，这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是永徽五年，她当初还并非是皇后，仅是二品昭仪。
在被封为二品昭仪之前，后宫内的情况是这样的。
王皇后、萧淑妃互相争宠，以获得在后宫内的主宰地位。
她也是因为这个机会，才得以进入后宫，因无子而失宠的王皇后主动向高宗皇帝请求将自己纳入宫中，企图以此打击萧淑妃。
她并没有让王皇后失望，很快击败萧淑妃，接下来她将王皇后视为敌人。
永徽五年，她产下长女安定思公主。
在公主出生后一月之际，王皇后来看望，怜爱并逗弄公主。
也就是这一刻，她产生了大胆且可怕的念头，即使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了，想起当初那件事情，她依旧感到通体的寒冷和麻木。
王皇后确实无子，但身在后宫内并未犯下致命的错误，想要击败很难，所以她想到了用‘襁褓中的女儿的命’，来换取击倒王皇后的致命一击。
王皇后离开后，她趁着没人，将襁褓中熟睡的女儿安定公主掐死，又盖上被子掩饰，然后离开。
接着她请高宗皇帝前来，看看女儿。
她假装欢笑，打开被子一同看孩子，发现女儿已死，啼哭不已，并且惊问侍从，侍从都说：“皇后刚来过。”
高宗勃然大怒，说道：“皇后杀了我的女儿！”
王皇后无法解释清楚。
借助此事，她从而一举击溃王皇后，登临后宫之主的位置。
这件事情，她做的既谨慎又小心，可以说几乎不可能有人知晓，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三十年了。
若是有人流传出去，也该是三十年前就会流传开来。
那个时候她并无任何力量的支持，并且还有王皇后这尊大敌，朝堂中的诸多臣子也因她曾是太宗皇帝妃子，而对她不喜；那时若此事流传出来，足以瞬间让她倒台。
哪怕是有心之人，也该选择在三十年前将此事流传出去，而不是在现在这个她掌握朝堂宫廷所有权力的情况下，说出来！
为什么？
武后心中有很多的疑问，既想不清楚这件事情为何要暴露出来，又不明白当初知晓这件事情的，又是何方神圣，同时为何又是现在这个时间，流传出了此事。
不过，无论是哪种可能，目前上阳宫内的内侍、宫人全部要杀，她们中或许有人并不知晓这件事情。
但只要她们有知晓这件事情的可能，就已经犯了死罪。
皇帝李显和韦后，这两人显然也知晓了此事，毕竟陆颂言称宫人将此事告诉了皇帝和韦后，可惜暂且不能杀了皇帝和韦后。
一来，就算皇帝知晓了又能如何，在自己的幽禁下，皇帝不可能将消息传出去。
二来，李显和韦后，敢么？
现在唯一让武后心中沉思的是，陆颂是否该留。
她更倾向于，处理掉。
首先，陆颂是皇帝与外界有所联系的直接通道，甚至若是皇帝想的话，陆颂也能够很快让这件事情流传至整个朝堂以及洛阳的大街小巷。
陆颂，该杀。
可问题是，这件事情是陆颂来秘密汇报给自己的，若是陆颂依旧是皇帝的心腹，为何要不顾生死来到这里禀告？直接将这件事情流传出去不是更好？
“罢了。”武后心中自语，随即看向陆颂道：
“陆卿有功，朕自当重赏；明日入朝参政。”
陆颂脸色涨的发红，因激动所至，跪在地上不停地叩首着，身躯发抖，“臣，定对天后肝脑涂地，天后指东，臣定然不会去西！”
这番‘肺腑之言’，可以说说的一点文化都没有，若是其他大臣，起码说出来的话还会显得文绉绉的，比如‘誓死效命’等等，可在陆颂这个鲜卑族壮汉面前表现出来，那显得那么合情合理。
看陆颂这个样子，武后略微放心了些，然后语气微重道：
“此事，卿全当从未听说，不可与外人提起。”
“若这朝堂上下、宫廷内外再有此事的流言蜚语，朕将对卿问责。”
语气加重，代表着武后对于此事的关注性，陆颂立刻点头，随后他恭身离去。
良久后，武后才缓坐于案侧，近来她感觉到越发乏累了，不由得揉了揉酸痛的眉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心灵上的累，身体上的累。
最终，她决定留下陆颂。
“与丘神勣交好。”
“想要更高的官职。”
“与皇帝皇后不合。”
“秘密告发此事。”
武后心中想着近来陆颂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和他的动作，这些事情都指向了同一件事。
陆颂想要脱离皇帝李显的依靠，转而甘愿成为她的心腹手下。
这，是能留下陆颂的理由。
不过还有一个看起来显得荒诞、离奇的可能，所谓的这一切都是皇帝所策划的。
让陆颂告发‘鱼保家研制机关铜箱而不立刻上交’之事，获得自己的好感。
让陆颂主动拉拢交好丘神勣，以此融入她手下的势力中。
配合陆颂，上演一出‘不合’的戏码，来让满朝文武知晓，使得自己对于陆颂不在怀疑，并且知晓陆颂是个想要升官发财的小人。
最后，告发出‘安定公主’这件事情，彻底的让自己信任陆颂，以此来恩宠陆颂，培养陆颂。
皇帝策划这些有什么好处？一，随着陆颂在自己的培养下官职越来越高，掌握的信息也就越多，拥有的力量也就越浑厚，未来陆颂将成为皇帝的一手重棋，体现出极其可怕的作用。
二，借此清除掉她安排在上阳宫内所有的心腹宫女、侍卫，并且以后也不会将人手安排在上阳宫内，预防这种事情再度发生，如此的话上阳宫内的情况，自己无法及时知晓并处理。
“若这些事情，真如我想那般，是皇帝所策划的...”
“那朕的这个儿子，当真有些手段。”
思来想去，武后觉得李显不至于有如此的政治能力，可她始终是个谨慎的人，任何不可能的事情，谁又敢说真的‘不可能’呢？
就如同古往今来未曾有女人当皇帝，而她距离帝位，也将不远了。
随即，武后将上官婉儿唤来。
“上阳宫内，暂且无需安排内侍、宫人了。”
“就让...侍御史余承晔，居住在上阳宫内的屋舍中，每日为皇帝处理诸事吧。”
“除了这些，你去令人查清楚上阳宫内，内侍宫人所有的家眷、亲故、凡是和她们有联系的人，整理出来交给朕。”
说到这里，武后眼中再次闪烁微弱的杀意。
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继续传出去，反是和上阳宫内这些宫人侍卫有联系的任何人。
全部，杀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