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饮光者
“我不认为你把它拿出来是正确的选择。”雷斯劳弗瞥了一眼酒馆的老板，后者的后背几乎立刻就被冷汗给打湿了，恨不得把自己两只眼睛挖出来，以证明自己不敢起任何贪念。
如果是实体的金镑也就罢了，一百枚金币他还是见过的，但这个可不一样！就算酒馆老板一遍遍地催眠自己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但他真的能没有吗？
怎么可能！
“你会拿到一笔钱，去哪个神殿失忆一次吧，”安格丽塔有些怜悯地看着完全不知所措的酒馆老板，轻声道，“这对我们都好。”
“明白、明白，”后者如同得了赦免一样连忙点头，“放心，我绝对不会将这事说出去，今天过后，就连我自己都不会记得。”
就算他用自己的头发丝想，也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甚至未必成年的姑娘不是一般人物，而且就算他有胆子起贪念——
“想想那个伐木工。”雇佣兵的一句话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但……这东西要怎么花出去？”贝拉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枚金砖，之前她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安格丽塔的一切伪装，但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太过自信了，“就直接带着去神殿？”
“就去神殿，”安格丽塔点了点头，“不过不是去复苏女神的祭祀场所，我们去找另一位神祇，饮光者安哥拉。”
“先生，你知道哪里有安哥拉的神殿吗？”
“知道，知道，虽然稍微有点远，但我每个星期四都要去那附近的一家酒厂进货，”酒馆老板连忙道，他双手反绞着，“要不，我也跟你们一起吧，正好忘掉这件事。”
“我觉得您说得对，忘掉它对我们都好。”不自觉地，老板已然改了称呼。而这样微不足道的瑕疵，很有可能就会在未来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我不明白，”德鲁伊皱眉，“安……巴蒂，你想解释一下吗？”
“不。”
贝拉觉得眼前人似乎在一个单词之间变了，变得和她那么遥远，像是一辈子都不会见面的距离，但下一刻，这又好像是某种错觉。
“那些神官会明白的，这就足够了，贝拉姐，”安格丽塔勉强地笑了一下，便去招呼黛西，“黛西姐姐，请过来，我们可以搀你过去。”
“我有车！我有一辆驴车！”酒馆老板哪里敢看着这位搀扶别人？一溜烟地从后门跑出去准备车了。
今天哪怕是雇一个欣木魔偶来，他也不敢眼看着这位小姐亲自动手啊！他是不知道这个半精灵到底是何来历，但保底是侯爵往上！因为他从来没听说过欣木伯爵有哪怕一块那样的金砖！
事实上，酒馆老板估计的还是过于保守了，不要说侯爵，就连如今正在帝国中部和皇帝陛下对垒的那位大公，家里都未见得能有几块金砖，而且就算有，和安格丽塔手上的这个也绝对不一样。
“你就不担心我们觊觎你的金子？”见酒馆老板出去了，雷斯劳弗冷淡地问，“这样的财富，就算是那些法师只怕也没法不心动。”
“所以葛兰汀姐姐告诉我，就连波尔老师都不要告诉，”安格丽塔浅浅一笑，“至于雷斯劳弗叔叔您，我觉得我有些摸清你了。”
“摸清了什么？”
“虽然您总是提到金币，但其实这并不是您真正在意的东西，不是吗？”公主以调皮的语气道，“先是白刃，然后是黑箭，接下来肯定还有别人‘登门拜访’。”
“您会得偿所愿，金子真的比这个还重要吗？”
雷斯劳弗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有些狰狞了起来，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缓缓颔首：“之前我一直有一点担心，担心你们不会给我结尾款，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是吧。”安格丽塔笑着，悄悄松出了一口浊气——她看人还是蛮准的嘛，尽管这未必是好事就对了。
“你放心，我不在意这个，”贝拉连忙接着表态，“荒野里的动物和植物们用不着这个。”
“我——”黛西也举起了手来，但还没举过头顶就放弃了开腔的想法：人家为了给自己治疗才拿出了这个，她哪里有资格觊觎人家的财富？
那她岂不是连这些土著都不如了？
“但，巴蒂小姐……”黛西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么有钱，一定也有很多金币吧，为什么一定要拿出这个来？你的这个‘金……磅’，恐怕不是用来日常花销的吧？”
“如你所见，他们的反应，”安格丽塔点头，“但金币有金币的花法，如果提早花完了，日后不可避免地要尝试破开这块金砖，麻烦是迟早的事情。而神殿那边，我有相信他们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现在是在城里，是在帝国治下的城市里，无论如何都有一定的安全保障，要是日后在荒野中、在帝国之外的“蛮族领地”上如果遇到不得不用金子的情况，这枚金砖想不染血恐怕是不能够的。
“安哥拉……”贝拉思索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是因为祂是‘饮光者’吗？”
虽然受帝国皇室的供奉，但安哥拉并不算是一个良善的神明。恰恰相反，这位神明在经典的描述中出生在光明诞生的前一秒，下一秒光明的出现灼伤了祂的眼睛，从此安哥拉和光明结仇，藏身于黑暗与阴影之中，致力于消灭一切光明的力量。
于是，祂将诸般恶意带到世间，予信任以怀疑，予富有以贫穷，予温暖以寒冷，予生命以死亡……诸如此类，因此安哥拉同时还兼有一些其他的权柄，比如欺诈、谎言和隐瞒。
如果安格丽塔不想让人知道她随身就拥有这样的财富，那安哥拉的确是个好选择，可是，她又如何能避免安哥拉的信徒们不会兴起贪念呢？
直到酒馆老板以最快的速度备好驴车回来，几人将只能勉强行动的黛西抬到车上，安格丽塔也没有告诉她这个问题的答案。
酒馆前面由几位侍者在继续接待着客人，而他们的老板此刻，则已经驱车奔赴了欣木城的另一个区域中，在那里，有一座通体近乎漆黑的高塔矗立，阴沉、充满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