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歧途
“你还不让别的动物吃它们了？”雷斯劳弗这回是真的惊了，他遇见过的德鲁伊并不多，只听说过少部分极端的和大部分不那么极端的，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应该干涉他们口中的“自然平衡”才对。
对德鲁伊来讲，自然界存在着种种不稳定的平衡：气土水火四大元素之间的平衡、动植物之间的生态平衡、生与死之间的平衡等等。他们要尽力维护这其中的平衡，去监视那些破坏自然的行为。
雷斯劳弗被这帮家伙抓到，他之前也只能认为是自己倒霉，毕竟德鲁伊并不多见，不是每群动物里都有一个德鲁伊蹲点看守的，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非如此？
“我从来没听说过，自然生物之间相互捕食也是‘破坏自然平衡’。”
雷斯劳弗松开了贝拉的头发，后者立刻跳了开去，拾起落在了一旁的木棍，充满敌意地看着看着雷斯劳弗，但至少，吃过一次亏的她不会再尝试攻击了。
“你信奉的是哪个神祇？老橡树？还是鹿头神？”雷斯劳弗认为后者的可能性不太大，说不定是那位橡树之父西凡纳斯？
这个信仰在环境险恶的安皮瑞广受传播，西凡纳斯被认为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父亲，他在荒野中指挥着洪水和干旱、火焰和寒冷、生命与死亡。但在帝国，据雷斯劳弗所知，更受欢迎的自然之神似乎是复苏女神科莱希尔和——
“埃达丝，宁静者，丛林守护者，水之母，”贝拉的眼眸微微黯淡了一下，“你说的那些也算在内，我们所敬拜的是‘第一结社’，每一位自然之神都应受到相同的敬拜，只不过我个人更喜欢埃达丝。”
喜欢，一个相当主观的字眼。不过据雷斯劳弗对各地宗教的浅薄了解，那位力主平和与避免冲突的温和神明的确有被爱戴的理由，帝国也将其树立为自然领域的典型神祇。
只不过，面前的这个德鲁伊似乎和她的神明背道而驰了。
“我还从来不知道埃达丝的信徒会惯常采用这么激进的态度，”安格丽塔也不由得说道，“你的神明难道不希望所有人和谐共处吗？”
“是所有生命！”贝拉立刻纠正这个半精灵年轻人的看法，她皱着眉头道，“是你的这个伙伴先破坏它的！我只不过是在维护平衡！”
“照你这么个平衡法，所有食肉动物都要被饿死了，”雷斯劳弗讥讽道，“你的平衡里只包括被捕食的生命吗？”
“但据我所知，斧嘴鸟一类的动物除了水果和草之外，也会吃虫子或者其他小东西，你也不让它们吃？”
“这正是我所追求的！”贝拉立刻挺起了还算宽广的胸膛，“我和它们生活了两个月，已经成功劝说它们不再吃小动物了！”
安格丽塔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那植物呢？你作为德鲁伊，难道不承认植物也有生命吗？它们也很无辜啊！”
贝拉惊讶地将目光投向了安格丽塔，而后者并不打算因此而住口：“而且这些鸟是因为也能吃水果，才会被你说服，那狮子老虎一类的大家伙呢？你也要让它们也吃草吗？”
这似乎戳到了德鲁伊的痛处，她窘迫地涨红了脸，大声嚷嚷起来：“我试过的！我先找了一头黑熊做测试，成功之后我才找的黑豹巴鲁特！但我的测试周期还没有结束，他就被带走了！”
“被其他德鲁伊带走的？”雷斯劳弗双手环抱在胸前，“看来你们结社里还是有正常人的。”
“你——”贝拉恨声用手指着雷斯劳弗，但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后，这个德鲁伊沮丧地收回了手，一把将木棍摔在了地上，“可恶！可恶！”
“为什么就连你们这些外人也觉得鲁佛他们是对的？！明明埃达丝的教导不是希望和平、没有纷争吗！”
“是避免纷争，而非平息纷争，”安格丽塔长长地叹了口气，“至少据我所知，埃达丝的教义是这样的。”
“那有什么区别？”贝拉的眼眸中闪烁着大大的疑惑，“只要改变那些可能出现纷争的生灵，不就是从源头上平息了纷争，纷争没有出现，难道不就是避免了纷争吗？”
“结果鲁佛他们竟然说这是诡辩，把我给赶——不，竟然让我在自然中反省！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到底错在了哪里！”
“你错就错在了——”雷斯劳弗张口欲言，但最后他选择后退一步，把交涉的权利交给安格丽塔。
“你错就错在你不该是个德鲁伊。”雇佣兵低声道。
“你说的很对，不少人也的确会选择这样的道路，来试图寻求和平，”安格丽塔思考了一下，说道，“贝拉姐妹，那么请你想一想，这种做法是遵循自然的吗？”
“你是为自然服务的，而不是反过来，对吗？这是德鲁伊有别于大多数人的地方之一，但你这样，显然是违背了自然的规律。”
“猫会吃老鼠、老鼠吃奶酪，这就是自然的一部分，然而你却想改变它。”
“猫并不一定吃老鼠，老鼠也没那么多奶酪……”贝拉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但她眼中的愤怒和迷惑却渐渐消退了下去，“我违背了自然规律么……”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何我还是德鲁伊？为什么埃达丝没有收回她的馈赠？自然没有收回它赐予我的恩泽？”
“或许自然的神明们都胸怀宽广吧。”
安格丽塔耸了耸肩，不再继续劝诱，任凭对方自顾自地陷入了思索的状态。
如果她能领悟到“雷斯劳弗和安格丽塔需要吃鸟肉”就最好了，这样他们就能带走地上的猎物，不用再多费唇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盼着能够丰富伙食的两人分外有耐心地等待着贝拉的答案，最后，这位萍水相逢的德鲁伊轻轻叹息着，弯腰从地上拾起了她的橡木手杖。
“看来我的确错了，鲁佛他们是对的，他们对我的处置也一样，”德鲁伊朝着安格丽塔躬身行礼，“谢谢你，精灵兄弟，如果没有你，我恐怕还会一直在歧途上走下去。”
“半精灵。”安格丽塔没有忘记自己“巴迪·安提奇”的假身份，自己那伪装的耳朵和人类的面孔并不支持她化身成真正的精灵。她矜持地点了点头，却和雷斯劳弗没有移动，双方三个人就这么在荒野上僵持了起来。
“呃，两位是迷路了？”贝拉最终不得不先一步开口，“需要我当向导吗？大路离这里不算远。”
“我们就是从大路上下来的，”安格丽塔不好意思直说，只得用语言的技艺进行一点点暗示，“来……遵循自然的安排。”
雷斯劳弗那嗜血的需要和她不想啃干粮，当然都是“自然的安排”……吧。
“我明白了，”贝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立刻让出了雷斯劳弗两人和那些巨鸟尸体之间的空间，“请吧，人未必都要吃素食，就像猫未必要吃老鼠。”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要多少钱？”雷斯劳弗单手提着巨剑格挡角和护手之间未开刃的部分，走上去提拎那些已然冷透了的肉体。雇佣兵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如果这个德鲁伊试图以此来布置陷阱的话，比她手中木棍更重更锋利的武器将会轻易将她最后一丝勇气甚至体温都击溃。
“我不需要钱，但我要和你们一起走。”贝拉忽然轻笑了起来。
她突然注意到了安格丽塔面貌上一些不太和谐的细节，那是在气氛紧张的情况下很难注意到的部分，这让她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这位精灵、哦，‘半精灵’兄弟的言语非常具有启发意义，我希望能够进一步探讨些我此前未能得到答案的问题，而这其中有我非常在意的一个：”
“我想知道，这五头巨鸟的肉质，究竟能供给你们在荒野中多少天的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