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妖廷凶威
妖廷！
李长夜心中一惊。
想起他在华山派学艺期满，下山前夕，师父特意告诫他的话语。
“徒儿，我华山派在江湖中也算颇有威名，你回去做了锦衣卫，难免有些危险差使，若遇见什么过不去关节，报出老夫名号，或者对方肯给些薄面。”
“只是你要记得，尽量不要惹上妖廷，这伙人手段莫测，难避难防，尤其是和你们锦衣卫仇深似海，若办差时当真遇见妖廷人物，师父送你一个字：走！能走多快，便走多快！”
当时李长夜见师父说得郑重，连忙追问妖廷根底。
然而一向渊博的师父竟也难说清楚，只隐约猜测，似乎和当年建文帝遗党有关。
李长夜把此事记在心中，准备回了京城再慢慢打探，不料刚披上飞鱼服便被派了任务，更没想到竟然这般倒霉，第一次出任务，就同这神秘的妖廷狭路相逢……
念头尚未转罢，呼呼两条气根迎面横扫而来。
李长夜心思灵巧，见那气根既粗且韧，心想若一刀劈不断，反将刀锋卡入其中岂不糟糕？当即反持绣春刀，以刀背左右劈砍，奋力将气根荡开，自家手臂却也震得发麻。
心中暗暗骇然，只觉这区区气根所含力道，竟是不逊四品武者夹杂内力的一击！
那这巨榕若有数百条气根，岂不是等于数百个高手？
这时前后数十声惨呼同时发出，许多锦衣卫第一回合便遭了毒手。
其中不少人正是被气根卡住刀锋，才伤在紧接而至的攻势下。
这些气根威力奇大，一旦戳中人体，便是血洞森然，若是抽击，更是皮开肉绽，又有人同时被几条气根卷住，四下一扯，登时四分五裂血雨纷飞。
便连战马也被波及，惊得四处奔窜，乱踢乱跳，不时有锦衣卫连人带马都被扯翻。
片刻之间，林中已是死伤狼藉，大蓬大蓬鲜血洒在地面，飞快被泥土吸收。
巨榕得了血气滋养，虬龙般粗壮根脉于地下疯狂蹿动，连带硕大的本体都摇动起来，搅得地面海浪般起伏不定，一道道气根席卷之势愈狂，飞沙走石好不骇人，下盘功夫稍微逊色些的，便连站稳也成奢望。
顶上枝叶亦是摇动不休，使得林中愈发昏暗，熊百户跳下马，双手持定金背砍山刀，使足力道四下挥砍，不住大吼道：“都过来，都过来！”
他这口金背刀锋利沉重，刀法也是大开大合的威猛路数，倒颇能克制这些气根，一连斩断了七八条根系，附近锦衣卫见了生机，纷纷聚拢过来。
好在这巨榕气根虽多，却并不能临时长出，锦衣卫们聚集起来，几人对付一条气根，有人奋力抱住，有人挥刀猛劈，一连几刀劈落，再粗韧的气根也不免断裂。
众人拼命砍断数十根气根，算是清理出一片安全地方，然而没待缓一口气，一条条筷子长小蛇，自头顶嗖嗖跃下，下雨般笼罩一片。
这些蛇凶狠无比，落在人身上立刻张口乱咬，落在地上的也不断游蹿咬人，当场便有十余名锦衣卫中招，面上迅速笼起一层黑气，几个呼吸间便僵倒在地。
李长夜正向那边大队靠拢，忽见无数毒蛇落下，咬的众人人仰马翻，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心想怪不得师父说妖廷手段莫测，果然难避难防。
一时之间，忍不住便想按师父所说，索性一走了之！
但是转念一想，若这支锦衣卫全军覆没，自己单独一人，还做个屁的任务。
再说这时代本就危机四伏，这一次纵使能逃，难道下一次也能逃么，以后每一次都能逃么？
遂强压住惧意细看片刻，渐渐察觉出一丝端倪——
这榕树不知被那妖人用什么秘法操纵，但占地这般广大，妖人的注意力显然不足以掌控全局，便似此刻他被熊百户等人吸引了主意，其余各处气根挥舞显然慢了许多。
“拼一把！”
李长夜暗自下定决心，伸手在腰间皮囊里摸出一个拳头大瓷瓶。
瓶中所装乃是火油，无论是户外生活，还是潜入放火都能用上，算是锦衣卫常用装备之一。
仅仅这一点火油自然不够用。
李长夜展开轻功，避过不时扫来的气根和地面涌动的根系，轻手轻脚在一个个战死的锦衣卫身上摸索，很快便收集了二十余瓶火油，找条绳索紧紧系在一处。
随即又找到一把鸟铳，里面火药弹丸皆已上好，只是不待击发，铳手便已丢了性命。
他取出火折，点燃了鸟铳引线，急速奔向巨榕主干，奔至四五丈时，四周无精打采气根猛然惊醒，挟带呼呼恶风，狂暴无比向他扫来。
李长夜精神高度击中，上窜下跳避过几波攻击，右手一扬，一堆火油瓶子划出一条抛物线，嘭的砸在树干上，顿时碎裂了不少。
几乎同时，左手鸟铳交至右手，稳稳举在胸前，伴随一声大响，一道火光蹿出枪口，滚烫铅弹正中树干。
蓬的一道火光燃起，一瓶瓶火油次第炸开，火油带着烈焰四溅流淌，迅速将巨榕主干包裹在熊熊烈火中，原本昏暗一片的林中，陡然明亮起来。
熊百户等人看见转机，齐声赞道：“干得好！”
“小狗，你该死啊！”
那个非男非女的声音凄厉大叫，巨榕主干蓦然炸开，厚厚的树皮带着火焰飞出，露出一人来高的树洞。
一道绿色人影自洞中一掠而出，呼的一爪，当头抓向李长夜。
李长夜使劲掷出火铳，对方爪子一挥，火铳弯折，横飞而出。
这一瞬间，李长夜看清了对方手爪，竟是生满了树枝状的肉瘤！
说是肉瘤，其实颜色质地，都和木头无二，便似人手长成了树木一般，既恶心又可怖。
这般模样看在任何人眼中，只怕都要把此人视为妖物。
但是李长夜却知道，有一种俗称“树人症”的疾病，感染者正是这般摸样。
那是一种极为稀少的疾病，据说全世界也只有个位数患者，一旦感染此病，身上便不断生长出树皮一般的疣体，尤其是手脚更是重灾区，无数肉瘤疣体相叠，使人失去生活行动的能力。
然而面前这个对手不知为何，却是灵活无比，挥爪打飞鸟铳，身子一斜，双腿连环踢来。
那脚也看不出人类模样，如同一堆厚重枝杈交叠，李长夜挥刀连砍，嘭嘭两声闷响，单刀弹开几尺，对方的脚毫发无伤，只是踢击之势也被化解，轻飘飘落在李长夜面前。
交手两招，李长夜心中略松：对方外形虽然可怕，但若论招数和力道，似乎也不算高不可攀。
按照锦衣卫的划分标准，应该也就是四品、五品的修为。
李长夜果断向后拉开一步，抱刀于怀，含胸拔背，正是华山派“华岳三神峰”的起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