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十块包夜
上课铃响起。
程霜降却没有回教室。
她躲在空荡荡的女厕所隔间里，眼眶红红的，表情了无生趣。
白杨飘在旁边，感觉这姑娘身上的森森死气比自己还严重，两人搁一起站着，还不知道谁才是死鬼呢。
【积分事件刷新】
【美丽新世界：这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前面忘了，后面忘了，总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事件目标：让程霜降活过今天】
【基础奖励：500积分】
五百积分，看得白杨口水都要流下来。
但显然，这事件代表，如果置之不理，这小姑娘大概率鱼死网破，今晚就噶了。
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赶着投胎，人家十三块满仓中石油的老韭菜都还在挣扎，你怎么能轻言放弃！
踏马的，和这帮虫豸在一起，怎么才能搞好夺舍呢！
难顶哦。
他有点好奇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多年的政治工作经验告诉他，这事儿得她自己开口，不能问，问就自闭，再问自杀。
就这么干飘着也不是个办法，人呐，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暴毙，指不定这小姑娘脑子里已经开始吹给自己出殡的唢呐了呢。
“唢呐先停一下。”
“......啊？”
程霜降不明所以的反应慢了半拍。
“你上课还是请假回家？”
“唔，这节课上完就放学了。”
她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摆烂，任凭时间流逝。
“你要是没什么想法，我有个建议。”
“什么？”
“去把你弄掉下来的电风扇装回去。”
“！！！”
后知后觉的少女头上的呆毛都竖了起来。
她立刻啪塔啪塔冲出女厕所，来到先前差点儿成为自己葬身之地的地方。
这是综合楼里的体育器材室，门还开着，里面一片狼藉，旧式的摇头电风扇落在飞行器和大富翁里，脏兮兮的。
白杨眯起眼睛，看到这上面也有文字。
【事件：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事件目标：打扫干净器材室】
【基础奖励：7积分】
蚊子再小也是肉。
“这只是脱钩了，你拿张椅子踩着，可以装回去的，至少下次掉下来的时候，肯定不会是你的锅。”
他立刻指导起程霜降来。
个头小小的少女拉来那张差点拿到一个助攻的椅子，捧起电风扇，看到上面还绑着的跳绳，陷入沉默。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愣着干嘛，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白杨喝了一声。
程霜降吓了一跳，急忙扯开跳绳，举起电风扇，努力了好久，才终于把它挂到天花板的钩子上。
做完这些，她又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棋牌，甚至找到了扫帚，开始打扫。
没过多久，器材室焕然一新。
“应该......看不出问题了吧？”
小姑娘不太自信地打量着屋子。
“专业。”
白杨夸了一句。
【恭喜你完成了事件】
【事件评价：完美无瑕】
【咱们有句古话：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现在你可以邀请大家参加派对了】
【奖励积分：10】
【积分余额：130】
系统认定的优秀。
看到清闲下来就陷入自我内耗的程霜降，白杨马上开口。
“还要告诉你一个遗憾的消息。”
“什么？”
“你放学应该不会被她们堵了。”
“啊？”
程霜降后知后觉地看了眼器材室的挂钟，已经过了六点半，早放学了，那帮子精神小妹就算想堵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家长催饭的皮鞭。
虽然很遗憾没能再教训教训那几个熊孩子，积攒点儿积分，但眼下，尽量避免刺激到程霜降才是上策。
不然她万一真的和对面爆了怎么办。
“你不回家吗？”
脑补了一下，白杨觉得程霜降可能是因为爷爷的去世才万念俱灰，中间必然掺杂着诸般因果，但事已至此，还是回家干饭要紧。
最主要是不能让她闲下来，进入深夜网抑云时间，不然分分钟人间失格。
“我不想回家......”
程霜降嘟囔了一句。
“那行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白杨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操作一下。
“好地方？”
程霜降不太理解。
“你就当帮我这个死在战乱地区的倒霉蛋完成一点儿生前的心愿吧。”
“......那好吧。”
白杨感觉自己逐渐有点儿摸清楚这小姑娘的脾气了。
与其麻烦别人，不如内耗自己。
是那种花钱找师傅来修东西都要斟酌十分钟该如何开口拜托别人，看着群聊火热的时候在聊天框打一大堆字斟酌半天发现已经下一个话题只能全部删掉的类型。
所以，只要自己一直麻烦她，一直骚扰她，那程霜降就暂时没功夫去考虑该找哪棵树吊死这个问题。
她不去死，白杨就可以攒积分。
到时候是换个幸运活人夺舍还是别的，都可以讨论。
退一万步说，他救这小姑娘赚的积分也比扶老奶奶过马路多得多，就算是刷积分，也得她好好活着。
程霜降先回到了教室，有几个住宿生还在偷摸玩手机，没人在意她刚才那节课去了哪儿，又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活像个局外人。
“今天，我死了，也许是昨天，我搞不清。”
“什么？”
少女的呆毛勾勒出一个问号。
“加缪的《局外人》。”
“...对不起，我没什么时间看课外书。”
“别道歉，这个考试不会考的。”
“？”
收拾好书包，程霜降在和白杨莫名其妙的对话中走出校门。
“去哪里？”
“你有手机吗？”
“有的。”
她掏出了旧款式的千元机，关掉飞行模式，整整一天，她的QQ和微信都没有一条未读消息。
“打开地图搜一下最近的网吧。”
“啊？”
程霜降下意识拒绝。
“不行，我还没成年，不能进网吧，会被老师抓的！”
“你没成年，我成年了啊，是我去网吧，又不是你去网吧，网吧老板的儿子还天天朝网吧跑呢，他们老师会抓他吗，放心，没人抓你的。”
“......也对。”
程霜降虽然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似乎被义正言辞的白杨说服了。
她认真搜索附近的网吧，顺着导航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一家叫做“网猫网咖”的连锁网吧。
放眼望去，白杨看到了满满的积分。
【积分事件：拯救网瘾少年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他去青训营】
【基础奖励：15积分】
【积分事件：网络情缘一线牵，诈骗就在暧昧间】
【基础奖励：20积分】
【积分事件：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只有摆烂才能勉强维持生活】
【基础奖励：17积分】
尽管网咖环境比早年那些乌烟瘴气的破网吧好了不少，但确实有不少人只是在这里虚度光阴，逃避现实，帮他们走出去也算功德一件。
但白杨还有更重（zhuan）要（qian）的事。
程霜降刚走进门，就被前台小姐姐叫住了。
“哎，未成年人不给进啊。”
“我我我我......”
程霜降下意识就要扭头就走，但白杨已经熟练地用50积分兑换了十分钟的夺舍体验卡。
一把抓住，顷刻炼化！
“姐姐，我后爸家暴我，我后妈不管我，我同学嘲笑我，我不想回家，能在这里待一晚上吗，就一晚上，我会很乖的。”
他用少女软糯可怜的声线恳求道，活像个抹茶小蛋糕，看得人心都化了。
“......你要待多久？”
前台小姐姐眼神里闪过了许多故事，或许是别人的，或许是自己的，最终还是心软了。
“就一晚上，我会给钱的。”
白杨可怜巴巴地回答。
“这是临时卡，你找里面的机器，顺便披上这个吧，穿着校服太显眼了，我怕你们老师来抓。”
前台小姐顺便拿了条毯子。
充当替身的程霜降飘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
目瞪口呆。
你扮演楚楚可怜的美少女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你到底在什么地方扮演了多少次无家可归的美少女啊？
她开始强烈怀疑白杨所说的战乱地区是缅北的可能性是否微存。
“谢谢姐姐。”
白杨接过临时卡和毯子，付过钱，找了无烟区靠里面的一台机器，熟稔地开机登录，又用手机买了些东西，然后离开了程霜降的身子。
“阿嚏——”
小姑娘打了个喷嚏，发现自己坐在网吧电脑前，周围都是些三和大神，精神小伙，开黑的男大学生。
她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女生在这儿，反差感，背德感拉满得都快冒出一串ipx开头的神秘数字了。
左看右看，刚萌生跑路的念头，程霜降就听到白杨的声音。
“刚才付了钱的，二十块包夜，我还买了炒饭和饮料，你现在走，这钱就浪费了。”
“......”
程霜降老实坐了回去。
拿捏。
如此一来，这么多人看着，至少她今晚不会在网吧寻死了。
总不能一个人吊死在网吧厕所里吧，那地方也太脏了点儿，多少沾点儿洁癖的程霜降肯定不会选的。
“可是我现在要做什么？”
面对陌生的网吧界面，她一脸茫然。
网吧服务员这时候送来了大瓶装冰红茶和肉丝蛋炒饭，浓郁的香气让午饭没怎么吃的程霜降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事已至此，先找个视频干饭吧。”
白杨给出了中肯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