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来自儒家的挑衅
只是，蒙恬是真不知吗？
或许并不是不知，而是不敢知耳！
轻叹了口气，蒙恬随即也是跳下了马车，大手一挥间，身后咸阳令的僚属们也是纷纷行动了起来。
未几，马车之上沉重的石像便是被挪了下来，随即又在蒙恬的指挥下，挪到了那城门的另一侧。
也就在蒙恬奉着王命，装卸着马车上的石头之时，一个桀骜的声音却是在另一头响起。
“天下文章，岂能无改载！吾来改之！”
陡然的一声，瞬间便是引得人群一阵的骚动。
循身看去，一身红衣打扮的士子征施施然昂首挺立，目光桀骜地看着眼前的春秋之书。
倏忽间，那人面前便是闪开了一条道路。
那红衣士子倒也不虚，雄赳赳气昂昂地便跨步来到了板墙之下、案桌之前。
“未曾知晓先生之名也。”负责勘录的吕府门客，当即也是上前询问道。
“某乃鲁国士子，淳于越，孟子门下是也！”红衣士子坦然答道。
话已落下，面前的门客眉头却是微皱。
倒不是淳于越此人如何，只是这自称鲁国，实在突兀。
毕竟，所谓鲁国，早为楚国所灭，此人却是依旧自称鲁人，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见此人为改文而来，门客自然也不敢多疑，随即便是记下了来人的名字，并道：“淳于先生，请。”
闻言，淳于越似是打了一场大胜仗，当即也是跨步上前，踏上石墩，便是向着众人微微拱手，便是以剑鞘而指白布之书，道：“诸君且看，《论威篇》中所言，‘义也者，万世之纪也，君臣上下亲疏之所由起也，治乱安危过胜之所在也。’可是如此哉？”
随着淳于越的笔划，一众围观之人也是齐齐向那板书上看去。
随即，众人也是纷纷答道：“然也！”
微微点头，淳于越的剑鞘也是猛然一拍，这才说道：“在下要改的，便是这个义字！”
转过头，淳于越也是看向了众人，便是接着说道：“万事之纪，非为义也，乃为礼也！子曰；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克己复礼也。礼之纲纪，不可变更也。以义代礼，不可也！故愿改义为礼，以正其朔！”
话音落下，淳于越所预想中的喝彩之声全然不见，有的只是冷漠的眼神与讥讽的笑声。
顿时，自诩为高士的淳于越便是涨红了脸，一时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也在此时，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却是响起，道：“敢问先生，你所言之礼，可是礼不下庶人之礼乎？”
反讽之言一出，顿时便有众人附和道：
“不下庶人之礼，安可得万事之纪乎！”
“这万事，都是尔等士族贵胄之事乎！”
......
“哦！”
“下去吧！”
紧接着，台下便是一阵的哄笑。
更有那黔首明着骂道：“鲁国余孽，还敢来我大秦叫嚣。万事唯礼，怎不见礼来救你鲁国！”
“丧家之犬，也敢在我咸阳之地，狺狺狂吠！”
“去也......”
一阵的嬉笑怒骂中，咸阳的百姓根本不给那淳于越辩驳的机会，哄笑着便将那淳于越赶下了台。
哄闹之中，一声响锣却是从城门的另一侧响起。
原来，就在淳于越哗众取宠之际，另一边的蒙恬却已经将那马车上的石像卸了下来。
听着那铜锣之声，一众的士子百姓只以为又有人想要做那一字之师，当即便是呼啦啦地向着蒙恬所在的方向涌了过去。
直到经过城门，众人这才发现，那边已经没了板墙与白布。
显然，这声鸣锣，并不是有人要修改文字。
不过，来都来了，众人也只当是瞧个热闹，随即也是继续向前涌去。
而等到了近前，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在城门的另一边却是耸立起了一块巨大的石像。
可惜为红色的绸布所遮盖，倒是看不到其中雕刻的到底是何人物。
聚拢而来的士子黔首们也是纷纷议论开来。
“是相邦吗？”
“应该不是吧！”
......
眼见着人员已经聚集得差不多了，身为咸阳令的蒙恬当即便是上前，朗声而道：“奉命，应国人所请，特立商君之石像于咸阳南门，以彰商君立法之德，以明大秦法制之要。”
言罢，蒙恬对着身旁的红色绸布便是用力一扯。
覆盖在石像之上的红绸瞬间滑落，一座高大威严的石像也是瞬间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不得不说，嬴政就是嬴政，面对吕不韦来势汹汹的一击，他没有躲避，也没有强抗，而是用最简单、直接而有效的方法予以了还击。
你不是想要裹挟民意吗？
好，那咱们就来看看，民意到底如何！
早已经在秦国的土壤中扎根的秦法，怎么可能会不是区区《吕氏春秋》的对手！
显然，对于秦法、对于商君，嬴政有着绝对的信心。
果然，一众的老秦人们看着这栩栩如生的石像，一时间也是惊讶莫名。
不过转眼间城门前便是掀起了“商君万年、秦法万年”的连天声浪。
更有那发须皆白的老者，对着商君的石像便是顶礼膜拜了起来。
而在老者的带领下，一众百姓们也是高呼着“商君万年、秦法万年”跪地叩首了起来。
其声势之大，更是将另一侧还在驻足观看着《吕氏春秋》的士子黔首们给吸引了过来。转瞬之间，便是已经盖过了另一侧的风头。
也在这声声的高呼之中，不少的士子心中也是不由得想到了之前淳于越之事——万事之纪，或许非礼，亦非义，而是法也......
只是，或许是怕步那淳于越的后尘，又或许是为了再沉淀沉淀，还可能是被人群所裹挟，一时之间，倒是没有人直接前往另一侧做那一字之师。
很快，南面城门外的景况也是传入了秦王和吕不韦的耳中。
“仲父，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放下手中《商君书》，秦王的目光却是看向了遥远的相府。
而在相府之中，吕不韦听着下属的回报，一时间，心中也是百般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