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驱逐的下等公民
从高空鸟瞰，被巨型海报和各色绸带整个裹住的神都体育场，像极了外星文明送给地球的大彩蛋。
秋风过处，银杏叶与彩缎交错飘扬。
排成长龙的少男少女持手幅、举灯牌，等待检票入场。
下午三点。
能容纳超过25万人的场馆，上座率已超九成。
今天，是向纭首次举办线下演唱会的日子。
这个曾经只靠颜值维持热度的十八线，首张古风专辑便同时摘下最佳原创唱片和中州金曲大奖，一举荣登歌后宝座。
为此，星火娱乐不计成本的为她打造了这次“飞天·寻古”中州巡演。
此时，向纭正在后台做着妆造接受媒体采访。
“向小姐，你紧张吗？”
“还好。”
“到今天，你的星途已经没有遗憾了吧？”
提问的这名记者顿时遭到无数白眼。
红包都收了，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不知道向纭的遗憾是她那名绯闻男友无缘亲至现场为她助威？
谁不知道那个前女友一死，马上就和其闺蜜亲密无间的渣男、暴力狂、辱骂上司嫌疑人、18.5线边缘艺人——夏桉，正在法庭等待制裁？
看着镜子，向纭没发火，却也没回答。
遗憾么？也许吧。
但遗憾的不是他没来，而是他要走。
四点，黄钟大吕般的复古合成音乍然一响，演唱会正式开场。
嗡。
……
咚。
书记员：全体起立。
审判长：被告人夏桉殴打同事，致人重伤，构成故意伤害罪。
证据充分，指控罪名成立。
依照《九州联邦刑法》第一百一十一条之规定，现判处被告罚金3万元（敲锤）。
另，被告人夏桉目无尊卑、辱骂上司，严重违反其所在公司星火集团的规章制度。
构成素质低下、不服管教、大不敬罪。
依照《中州公民行为规范守则及条约》第2964条向下第328点细则之规定，现判决如下：
没收全部个人财产，死刑立即执行（敲锤）
综上所述，二罪并罚。
现宣读最终判决：判处被告人夏桉，没收全部个人财产，贬为低等公民，七日内驱逐中州，终生不得返还。
如不服，可通过本院或者直接向中州高级法院提出上诉。
被告人听清楚了吗？
向纭登上舞台，跟观众开口问好时，夏桉回答审判长：
“听清了，我放弃上诉权利。”
——体育场内喊声震天。
——法庭一片哗然。
旁听席有群众不忍：不要放弃上诉，改判死刑的机率很大的！
审判长敲锤：肃静！被告是否确认放弃上诉？
夏桉：确认。
庭内惋叹声四起。
中州的法律还是很人性化的，几十年来，法院已极少真正下达顶格裁决。
在这，与驱逐相比，死刑未必不是善终。
审判长落锤：结案，将被告带出去吧。下一个案子…面条神教？可恨！准备开庭。
向纭唱完开场曲《壁上观》时。
夏桉与头上顶着高压锅被羁押而入的几名神教首脑擦肩而过。
走出法庭，他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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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差不多有河南湖北加一起那么大。
演唱会东南西北中连办五场，向纭回到神都已是六天后。
哔一声，天空公寓642层3号的电子密码门被打开。
近三年来，这是夏桉睡得最舒服的六天，他朦胧听见屋外有动静，却不想起。
“我的天，夏桉你邋遢死算了！”
“你这是在提前适应外八州的环境吗？”
碎碎念与锅碗瓢盆齐鸣，扫地机器人和洗衣机瞬间复活。
过了会，卧室门被轻缓推开又合上，窈窕黑影蹑手蹑脚来到床边。
一只小手水蛇般溜进被窝，开始探索。
胸膛、肚皮…在即将抵达终点前，被人擒住。
“嘶，凉。”夏桉一激灵。
向纭坐在床头笑的前仰后合，嘶啦掀开被子。
“我都不害臊，你羞什么？许你裸睡，不许人看？”
瞧着夏桉慌忙遮人中的囧相，向纭笑声变得更肆意。
见她蹬掉高跟鞋就往被窝里钻，夏桉随手拽了条垂感十足的运动裤套上，匆匆下地。
窗帘自动拉开，落地窗上溪流蜿蜒，模糊阴云不时被闪电撕裂。
“姑奶奶，天还没亮呢。”
向纭赤足从床上跨过来，挽着他的胳膊指向窗外。
还没开口，智能管家就替她嘲讽了夏桉。
【晚间18点06分，天色将黑】
【小艾提示主人，今日神都大雨转晴，距雨停还有1小时，室外气温9摄氏度】
向纭笑得胸脯颤抖，夏桉不大自然地挣脱开，问她演唱会怎么样。
“很顺利，可惜你没看到现场，震撼着呢。”
向纭眼瞧他死活不让自己亲近，好气又好笑地剜他一眼，跟着他往客厅走。
“走，出去吃饭，给你送行。”
“践行。”
夏桉提议在家吃。
向纭摇头说：“不想做。”
“简单点就行。”
“不想做不想做。”
“爱做不做。”
“那做。”
向纭笑眯眯向他靠近。
“现在就来吗？然后再出去吃饭？”
贴在他身前，向纭咬着唇，用手指挠他肩膀。
夏桉彻底服气了。
他举起双手绕出美人香的笼罩，连连告饶，说在家吃是为她好。
向纭现在大火，再让媒体拍到他们一起出行，对向纭的名声有损。
“声誉对艺人很重要。”
沙发上的脏衣服都被向纭丢在洗衣机里翻着跟头，夏桉走到衣帽间。
衣柜刚打开，向纭从后面猛地将他拽回身。
“夏桉，你孬种。”
两只小鹿眼氤氲着，像要哭，眼神却很凌厉。
“是，你替我把那个恶心货打了一顿，这方面你不孬。
“但我就清清白白站在这儿，你明天就走了，一口都不吃就走了？
“把我留给别人吃，你甘心？”
夏桉翻出一件大T恤罩在头上。
艮死了！
她拉着夏桉：“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甘心吗？”
“公司规定的服从条例是卖艺不卖身。
我打他一顿，只是帮你出出气。
耍流氓在这是死罪，他也要被鸡哔了不是么？
以后，只要你自己不堕落，谁都不能强迫你。乖。”
夏桉照做，看着她微笑说，一如多年来的每一次。
向纭气笑了，深深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少冠冕堂皇，你只是忘不了秦音。三年了，你一边对我好，一边装情种，我瞧不起你。
“说，你喜不喜欢我？不许说不，我不信。
“不喜欢我你对我那么好？把那么多好歌送我？
“还替我教训小流氓…
“说你喜欢我！你明天就要走了！说！”
夏桉没说，等向纭的情绪平复一些后，牵着她走出卧室。
“你能忘了她时，再说我。我做火锅，吃不？”
向纭咬牙切齿，深感无力。
半晌，脚丫一跺：“吃。”
……
向纭辣的额前鼻尖生了一层浮汗，捧着碗筷和夏桉聊起先前的案子。
她问夏桉干嘛不从了女领导的潜规则。
想起那个快三百斤的肉山富婆，夏桉差点失去胃口。
向纭笑得拍桌子：“以后我也归她直管，等我帮你寻她晦气。”
夏桉劝她不要乱来：“中州规矩多，你不要惹事，过好自己的日子。”
天彻底黑下去，智能系统将灯光自动调成昏黄的“火锅模式”。
向纭的眼睛在蒸汽中泛着点点星辰。
“新闻里说外面的人死气沉沉的，每天要做18个小时劳工，连智能马桶都没有，你能适应？
“啊对，他们好像连肉都吃不到。你无肉不欢，受得了？
“没有智能手机…没网络…我…”
她想说我以后怎么联系你呢？
夏桉失笑：“有局域网络，只是和中州不通用，有效防止两地信息互通。别难过，说不定哪天我又突然蹦回来了。”
向纭不说话了。
她清楚，离开中州很难，回来，更难。
饭吃完，向纭走去阳台默默看着天空。
放眼望去，高楼剪影如巨兽雌伏，其上点点灯光像密麻的眼睛。
巨型广告牌隔着水汽交相辉映，激光射灯冲天而起，摇摆着划破云雾。
夏桉双手撑着栏杆伏在向纭身边。
“你在找缪斯？”他也抬起头：“今天是它掠过土卫三的日子，但中州是看不到的。”
向纭点头。
中州什么都好，就是光污染太严重，越来越严重，没有浪漫的星河可瞧。
她抱着胳膊问夏桉：“天文望远镜也瞧不到么？”
夏桉回身拿起摇摇椅上的毛毯给她披上。
“以前拿到郊区还是能看到的，但也要在它到达特定的地方才行。现在不行了。”
向纭有些落寞：“这样啊。我还想跟它许愿呢。”
夏桉不吱声。
过了会儿，向纭戳戳他。
“快问我要许什么愿，你不接话，我多尴尬呀。”
夏桉哈哈大笑。
向纭仰起脸，目光灼灼看着他。
“夏桉，我想让它保佑你在外面活下去，活到我和你重遇，活到我代替秦音嫁给你。”
三年来，这种随口的表白他们都习惯了。
夏桉没再阻止向纭挽上自己的手臂。
贴着她的胸口，软软的，他却没生出半分旖旎情绪。
向纭悠悠问：
“三年前她葬礼结束后，你消失了好几天。是去郊外找地方看星星了吗？看到了吗？”
夏桉沉默良久，似也在回忆。
那天，海王星的引力把那颗突然闯入太阳系的大型彗星撕成九块，被起名为：缪斯。
“看到了。”
“那你对它许愿了吗？”
见夏桉点头，向纭眼睛亮亮的。
她也听说那是第一次观测缪斯的机会。
可当时大半神都阴天，她是后来在网上看的官方照片，很美。
“你真幸运。”
向纭本还想问夏桉许了什么愿，话未出口便觉得没必要了。
没人比她更了解夏桉和秦音的感情。
她猜得到，并坚信，哪怕互换生死，夏桉也会求漫天神佛能让秦音活过来。
“是，我很幸运。”
夏桉将视线从没有星星的夜空收回，侧头看着向纭。
“没关系，再过三年，等它划过月亮时，大家用肉眼就都能看到了。”
向纭“嗯”了一声：“今晚我不走了，明早要送你。”
夏桉说：“行，我睡沙发。”
这晚，向纭蹲在沙发前瞧了他许久许久，最终眼泪吧差地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
她不知道夏桉醒着。
黑暗里，向纭背影在夏桉眼中金光闪烁。
【一号绑定人物：向纭】
【好感度+20】
【升级奖励（SS）：获奖金曲包（发放中…）】
【当前好感度：401/500】
【发展上限：SS/SSR】
【当前星等：15/20】
【二号绑定人物：苏晓】
【三号…空】
【四号…空】
【五号…空】
【集星解锁“终极·许愿屋”：25/100】
【剩余时间：03年09月12天06时52分31秒】
夏桉很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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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午。
向纭驾驶着反重力汽车沿航道向东北边境掠去。
握着方向盘的右手腕在橙色手环的映衬下，别样晶莹剔透。
而夏桉手上的那只紫色同款，正在有节奏的闪烁。
属于他的三等公民剩余时长：三小时。
五十年前，联邦出台中州独生子女政策，超生犯重法。
这造成上等人的孩子要么忙着继承遗产，要么往其他高端行业奋进，无人再投身演绎圈。
为了不让贵族们的娱乐活动断代消失，素有现代艺人养成中心之美誉的起点福利院，想出个好办法——去外八州收养孤儿，从小培育。
在外，他们是比之下等公民还不如的乞儿，一朝入中州，成了娱乐贵族的歌舞伎。
虽还是底层，但也是外八州百姓神往的天堂居民了。
夏桉、秦音、向纭，都是这样进入中州的。
向纭如今被特授为二等公民，成为艺人的天花板，配橙环。
夏桉此去的落脚地，便是秦音当初被遗弃的：青州。
外八州散养的牛马无需标识，一会儿他就能摘下手环了。
神都城占了小半个中州地界，钢铁苍穹与水泥森林在车下飞速后退。
出了都市圈不远就是边境，山川秀丽，河中商船滚滚，帆影重叠。
向中州供血的大挂车在皲裂的柏油路上首尾相连，长龙般绵延无际。
没有议会特批的行政手续，任何人不得擅离中州，反重力汽车过界就会被击落。
降落在离境中转站外，夏桉和向纭拥抱在一起。
帮她捋了捋鬓边碎发，夏桉微笑说：“我走了，别哭鼻子。”
向纭抽噎着从挎包里摸出个刺绣布袋，看着有些分量。
“听说这在外面是硬通货。中转站的人会扣一半，剩下的你能带出去。
“拿着吧，总要有钱才能生活。”
外八州不能智能支付，中州没有现金流通。
布袋里，是黄金。
夏桉在手里掂了掂，一公斤是有了。
这东西的确硬通，但中州比外面的价格贵十倍不止。
向纭刚刚火起来，能搞到这些，怕是全部家当了。
他心知没法推脱，便不矫情，平静地说：
“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向纭翘起脚尖，首次吻到他的嘴唇。
【当前好感度：411/500】
【当前星等：1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