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来自听轩楼的惊鸿一瞥
在“美食”的诱惑下，小丫头终于动摇了。
她盯着江佑伸出的三根手指，颇为不舍的从粉黄色衣裙的兜子里掏出一个口袋。
拉开绑绳，露出一点碎银铜板。
“可是……贝儿只有这么点。”
江佑看都没看一眼，大手一挥直接收入囊中，满口应答道：
“够了够了！”
在小丫头依依不舍的目光下，他把钱袋子揣进怀里，大嘴一咧，拉着贝儿的小手就往外面走。
“哎呀，贵客哥哥，咱们走后门好不好嘛？”
仙贝儿小声叫嚷着提醒道：
“师父……师父在前院呢。”
“放心吧，哥哥说过你师父那边我来搞定！”
江佑满是无所谓的态度，从池塘那里绕了一圈，最后领着小丫头从后门出去了。
……
蓬江镇位于洛城东部，水路繁华，历来皆为商贸重地。
自前朝旧皇伊始，游离江南一带为此处设下“九街十三坊”之美誉，再到当今女帝下令清缴养气坊，最后却不了了之，都为这秀丽城镇带来了不少神秘与迤逦。
药仙阁在西街，花子坊也在西街。
可准确的讲，若是依照“九街十三坊”的说法，西街共有三条，分别为“青石街”“白玉街”和“西门街”。
药仙阁在西门街，而花子坊则更靠近青石街。
华灯初上。
夜幕低垂，天色已是悄然渐黯。
与想象中不同，月色下的洛城不仅没有变得寂静，反而更加热闹。
沿街还有不少摊贩，四周酒馆客栈也在忙碌的招揽生意。
走在人群中，看着身边逆流的一个又一个青衫白袍，亦或襦裙长靴，江佑第一次产生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种感觉甚至比洞房那晚还要强烈。
“贝儿，咱们这里没有宵禁吗，为什么街上这么热闹？”
“贵客哥哥，你好傻哦！你难道不知道妖兽化了形后也是要遵守律法的吗，如果有宵禁的话，像是猫头鹰、蝠翼这种昼伏夜出的妖兽该怎么办？”
“……”
你别说，还真特么合理！
好不容易兴起的一丝惆怅瞬间让仙贝儿的话语击溃。
江佑干脆顺着她的话题，继续问道：
“对了，贝儿，你既然对药理和妖兽都那么熟悉，那你知道我屋内柜子里的鼋肉有什么功效吗？”
“当然知道啦！”
仙贝儿一脸严肃，颇有种上课时被老师抽查背课文的状态，背诵道：
“鼋肉，主五藏邪气，杀百虫毒，与鼋毒同属鼋妖，前者只需取鼋之尾，不伤其本，后者需取精血炼制，二者配合可消百药毒，续人筋。当然，如若鼋肉服食过多，也会产生类似鼋毒的病症反应。”
“原来如此。”
江佑喃喃自语，细细品味。
紧接着，他似乎又想起什么，皱着眉头问道：
“鼋妖会不会随意变化形态？就比如说变成仙子姐姐那个样子，或是……她身边的那个绿衣服姐姐？”
“当然不可以啦。”
仙贝儿照例略带鄙夷的答道：
“贵客哥哥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大部分妖物化成人形后都会保留一部分妖物特征，即便是那些可以完美化形的妖物，也只会更加趋近于人，无法做到完全比拟，更不可以随意改换相貌。”
“这样啊！”
江佑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其实心里的疑惑更多了。
根据仙贝儿描述，鼋妖其实并不会轻易动用自己精血采炼妖毒，更不具备化形之术。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那天送来有毒饭菜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花子坊的鼋妖龟公。
这样一来，唐府夫人就很有问题了。
还有娘子……
收束思绪，江佑牵着贝儿的小手漫步在街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久，花子坊到了。
从一位路人口中询问到听轩楼的准确位置，二人径直前往。
没一会儿，江佑就看到了紧靠花子坊中心的、那栋古香古色的建筑。
“这就是听轩楼啊！”
不得不说，从小到大这江佑还是第一次逛“窑子”。
况且还带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他多少是有些紧张的。
“哇，贵客哥哥，这地方好大啊！”
站在街对面一处卖糖葫芦的摊贩旁边，仙贝儿拽着江佑衣角，直勾勾的盯着听轩楼，发出一声声惊叹。
“是啊！”
江佑也是颇为感慨，说道：
“真难想到一个满是叫花子的坊市竟能有这种地方存在。”
扫视着沿街时不时冒出的一两个乞丐，再看眼正前方门庭若市，往来华服锦绣，简直格格不入。
这到底是给谁开的？
总不能真为了救济穷人乞儿吧？
见过施米施粥，还没听说过有人施鲍的呢！
真当古代也有福利坤？
带着满心困惑与不解，江佑决定亲自进去一探究竟。
迈步正要过去，这时他眼角余光竟瞧见一个熟悉的翠绿身影，从街角匆匆而逝。
钰儿？
他扭过头，再想细看，却发现已不见踪迹。
反倒是面前的听轩楼门口，传来阵阵嘈杂声响。
一手护着贝儿，一手挤开熙攘的人群，江佑朝不远处的喧闹声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绯袍，腰束青带的中年男人，在一群姑娘的簇拥下，缓缓走入听轩楼。
头顶戴着高高冠帽的青衣龟公跟在旁边，脸上挤满了便宜的笑容。
还有一位玄色紧衣的年轻人，腰间挂着把刀，脸色僵硬的跟在那位绯袍男人身后。
“这人是谁？怎么这么大排场？”
江佑脱口而出问道。
旁边那位卖糖葫芦，同样看热闹的摊主大哥瞥了他一眼，笑眯眯道：
“嘿嘿，老弟有所不知了吧，这位啊，可是京都来的刺史大人！正五品官职呢！”
刺史？
这么大张旗鼓的逛窑子？
江佑表示怀疑。
见他不信，这家伙又凑近些小声说道：
“老哥我天天在这儿摆摊，我跟你讲，这位刺史大人已经连续过来四日了，而且他刚抵达洛城的时候，就是走水路在这蓬江镇靠的岸，当时郡守、县令都在，咱们蓬江镇大部分百姓都见过他！”
连续四日？
又是这个熟悉的时间节点，江佑已经不想去思考到底是不是巧合了。
他摇摇头，抓起仙贝儿的胳膊，大步冲出去。
“走，哥哥领你吃大餐去！”
说着，他带着小丫头紧跟在那群人身后走进听轩楼，只留下一个背影。
“切，连个糖葫芦都不给女儿买，还吃大餐呢。”
摊贩老哥撇着嘴暗道。
……
偌大的听轩楼内，几名衣着得体的女子环绕着绯袍刺史。
头戴冠帽的龟公挥了挥手，试图打发走这些人，但绝大多数都不为所动。
“大人，您看这……”
绯袍刺史“嗯”了一声，面带笑意，朝身后的白面护卫使了个眼色。
那护卫便从口袋里摸出几两碎银，发给一众女子。
莺环燕绕这才散去。
“大人多有担待，实在是姑娘们仰慕大人已久，这才留恋不舍。”
“行了，赶紧带路。”
“是是，大人这边请。”
冠帽龟公阿谀两句，领着绯袍刺史从右手边的楼梯走上二楼。
这回江佑没有跟着。
他的目标可不是什么刺史，相比较这位通勤四天的大官，倒不如说他更对那个戴高帽的龟公感兴趣些。
“贝儿，他就是妖物？”
江佑停在楼梯旁，紧靠着扶手，低头小声问道。
“是呀。”
仙贝儿点点头，细数道：
“指甲尖锐，脖颈弯曲，身材矮小，嘴角红褐色，应该是一只鸡妖。”
先是鼋妖，再是鸡妖，这听轩楼怎么竟弄些妖物当龟公？
算了，一会等他下来试试能不能从他嘴里套点话。
“贵客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吃大餐呀？”
仙贝儿嘴里嘟嚷着，一双大眼可怜巴巴的瞅着江佑，生怕他反悔似得。
“很快很快，等哥哥办完事的。”
江佑随口应付着，目光却顺着楼梯往上，一直跟随在那位冠帽龟公身上。
此时，绯袍刺史已经被他领到二楼一位雅间门口。
龟公点头哈腰的不知说了些什么，绯袍刺史颔首未语。
没一会儿，只看他摆摆手，打发走龟公，又吩咐那位白面护卫守在门口，抬手推开了雅间的门。
也就在这一刻。
本来对绯袍刺史毫无兴致的江佑猛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间屋子，以及——
匆匆一瞥下，敞开的门扉缝隙处，透露出的一道惊鸿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