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多谢公子的吩咐,我挨了一耳光
瘦削的脸颊上突出的颧骨,尖锐的胡须——这是托帕爵士的标志。他故意提高了声音,瞥了一眼面前那畏畏缩缩的侍从约翰。当时,他们正准备在这个露天营地扎营休息,四周围满了人。
“敌人?有袭击?”托帕爵士皱眉问道。
“这、这……”约翰结结巴巴,显然不知所措。
“胡言乱语扰乱营地的人,该受罚。跟我来,我得好好教训你一下。”托帕爵士厉声呵斥。
约翰迟疑着,但看到托帕爵士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去,他无奈地跟上去,脸上满是委屈。
在即将夜幕降临,夕阳的余晖笼罩下,托帕爵士带着约翰来到了稍远的林中。到了那里,他转过身,用手背狠狠地扇了约翰一耳光。
被训练有素的骑士击打,约翰哪里受得了?他一屁股跌坐在地,捂着脸,眼泪都涌了出来。
“哎呀!”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别大惊小怪,赶紧站起来。”托帕爵士冷冷说道。
能保持牙齿不掉已经是奇迹了。约翰揉着迅速肿起的脸颊,勉强站了起来,看着托帕爵士露出一副疼痛的模样。
“像个男人点儿,该练练了。”托帕爵士不耐地说道。
“……”约翰无语。
“所以,你这个侍从,为何要说出那种话?”托帕爵士的目光冷厉。
“公、公子让我这么转告的。”约翰一边揉着脸颊,一边哆哆嗦嗦地把事情讲了出来,生怕再挨一巴掌。他描述了当时的情况,一字不漏,毫无夸张——他只是按照公子的吩咐,去练习装填弩箭,然而公子看到林中飞起的鸟群,断定敌人即将来袭,便命他前去告知托帕爵士。
话刚说完,约翰便小声地为自己抱屈。
“我真没做错事啊……”
托帕爵士摸着自己的胡须,发出不满的哼声,用略带嫌弃的目光看着约翰。
“难道你不明白,当众提起‘袭击’会引起多大骚动吗?”
“什、什么?”约翰一愣。
“未经训练的侍从们若是听到敌袭的消息,会怎么样?关键时刻,这些原本应为公子赴死之人若仓皇逃窜,岂非更加不利?”托帕爵士低声斥责。
“啊……原来如此。”
托帕爵士的逻辑让约翰钦佩不已。然而,约翰拍手称赞之际,突然感到了一丝异样。他天生警觉,依靠直觉多次逃过生死危机,此时也察觉到了危险。
他吞了口唾沫,看见托帕爵士的手正慢慢移向腰间的剑柄。
“您是说……真的会有危机?”
铮——
托帕爵士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沉,链甲的轻微碰撞声在他披风下格外清晰。托帕爵士的手早已稳稳握住了剑柄。
“听好了,公子若死,你们也得死。”
托帕爵士冷冷地盯着约翰,声音带着一丝威胁。被骑士这般凌厉的目光注视着,约翰脸色苍白,只能机械地点头。直到这时,托帕爵士才稍稍松了口气,拍了拍约翰的肩膀,似乎要营造出一种和善的氛围。
“你不过是听说这附近有山贼,出于担忧才越界行事。回去之后记住,不能多言,否则后果自负。”
“是,是的。”约翰怯怯地回应。
“不过,考虑到你的提醒,我会增加给你们的口粮,不必放在心上。走吧,回营地。”
“是,大人。”
约翰噤若寒蝉,紧跟在托帕爵士身后,脸色煞白。回到营地,其他侍从见约翰的脸颊肿成了馒头,纷纷低声议论。
“真是的,竟敢贸然对骑士开口,才会成这样。”
“伺候公子久了,脑子都糊涂了。”
约翰带着满腹委屈,低头默默地走回马车,内心不禁抱怨。
‘不过是转达一句话而已,竟然惹来这种麻烦……’
然而,回到马车并不意味着能好好休息。约翰刚一上车,便见那个让他陷入困境的罪魁祸首——纳尔巴,正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看着他。
“哪有侍从未经许可便擅自开口的?”
纳尔巴·斯特雷戈斯·格莱里奥·波维斯。
一头微卷的黑发,黑曜石般的眼眸,透出一股锐利的光芒;他皮肤透明如雪,轮廓清晰的五官带着一丝放荡不羁的冷傲。这名少年光是静静坐着,便透出一股自信与冷峻。
约翰看到那张可恶的笑脸,心中腹诽不已,闷闷地坐下。
“我吩咐的都传达了吗?”
“传、传达了,多谢公子的吩咐,我挨了一耳光。”
“你得表现得有些礼节才行。就算是出身平民的骑士,许多也在贵族中挂名。若不给他面子,反而会更加恼火。”
“但公子您从不因这些事追究啊。”
“我和他们可不一样。”纳尔巴昂着头,淡淡一笑。
“是,是这样。”约翰勉强点头,他虽然胆小,但也承认纳尔巴的确与众不同。哪怕臭名昭著,他的确也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纳尔巴见约翰终于勉强认同自己,满意地笑了笑,将目光投向窗外。托帕爵士正在训斥侍从们,督促他们加强防御。
“听说附近的确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山贼。不想丢命的话,赶快行动。”托帕爵士的声音冷冽。
侍从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车内,准确来说,是望向手持弩箭、不断练习装填的约翰。约翰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幸待在车里,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我们也下车去吧。”
“什么?”
“不用废话。”
约翰刚转头,便见纳尔巴已稳稳地站在马车外,等着他。
“车轮可以卸下来,作为屏障使用,不是吗?”
“那、那谁来卸车轮?”
回应他的,是纳尔巴冷静的目光和一片无言。约翰只能暗自叹息,跟着他下了车。
***
刚一下车,托帕爵士便一脸反对。
“公子,这样实在太危险了!您待在车里才更安全。”
作为护卫,自然不愿让纳尔巴涉险。然而,纳尔巴的看法却有所不同。若托帕爵士与士兵们无法抵挡敌人,他待在车内也是死路一条。与其如此,不如利用车轮设立屏障。
不过,仅靠理性分析难以说服骑士们,纳尔巴决定诉诸情感。
“托帕爵士,从您的举动中,我不难猜出父亲曾叮嘱过您。我虽年幼无力,无法助您作战,但至少能站在您身边。”纳尔巴说道。
“公子!”托帕爵士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若连保护我之人都不信任,又怎能期盼在马车内获得安宁?托帕爵士,我相信您的守护。”纳尔巴神情肃然,语气坚定,话语中透着一种超越年纪的沉稳。
托帕爵士听罢,眼神一凛,脸上闪过深深的敬意。他坚定地看着纳尔巴,重重地点了点头:“公子,请放心!在下定会誓死守护您!”
“父亲料事如神,早已为我们准备了后援。接下来的战斗,只需尽量拖延时间,便可获得生机。”纳尔巴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眼前的危机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公子所言极是,末将明白了!”托帕爵士越发肃然起敬。
随即,营地里的人迅速行动起来。纳尔巴所乘的马车被迅速改造成了临时的屏障,车轮卸下充当防护墙,马匹也被拉来作为阻挡物。除了留下几匹用作紧急撤退,其余马匹都被用作了防线上的屏障。
虽然决定牺牲了这些马匹,马夫却心疼得不得了,哭丧着脸叫喊:“啊呀!我的宝贝们啊!就这么当挡箭牌了,不如用我来挡吧!”
纳尔巴听到这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认真地问道:“你真的愿意?”
马夫一怔,连忙改口:“呃,偶尔马厩管理不善,会有盗贼前来偷马,这样也是无奈之举啊……”
营地的防御工事逐渐成型,士兵们也分发了纳尔巴带来的弩箭。三把弩被留给纳尔巴,以备不时之需。他指示约翰负责装填,自己则亲自监督每一处细节。
约翰满脸愁容,看着手里的弩箭低声说道:“公子,恐怕我们这次真的是完蛋了……”
纳尔巴淡然一笑,微微点头示意约翰继续装填弩箭。
营地中的人逐渐分成两派,一派是托帕爵士和忠心耿耿的士兵们,他们目光如炬,紧张地观察着四周;另一派则是尚未意识到危险的侍从们,他们仍然在懒散地聊着天,毫无紧张之色。
夜色渐深,营地周围的树林显得愈加幽暗。随着时间流逝,士兵们的警惕心也稍有松懈,一些侍从更是开始打起瞌睡,嘟囔着希望早点儿结束警戒。
“就算被逐出家门,他也是波维斯公国的子嗣,谁敢动他?”
“嘘!只是装装样子应付一下罢了。”
“呵……警戒有什么好担心的。”
然而,唯一清醒的约翰却完全不同,他牙齿微微打颤,双手紧紧地拉动弩箭,不停地重复着拉弦、松弦的动作,带着求生的本能。
“拉弦,松弦……拉弦,松弦……”他的声音低而急促。
就在这静谧的夜晚,纳尔巴忽然眯起眼睛,注意到脚边的树叶轻轻震动,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低声提醒道:“来了。”
“拉弦……”约翰还沉浸在机械的动作中,没反应过来。
“我说,来了!”纳尔巴语气加重,将一把弩箭递给约翰,随后将视线转向营地边缘的黑暗。
就在这一瞬间,空气中划过一道锐利的箭矢声,营地中一名打瞌睡的侍从被一箭射中,直接栽倒在营火里。侍从们一片慌乱,还以为是那人昏倒,急忙去搀扶。
“喂!你竟然睡着了?”
“快把他拉出来!”
但约翰的眼睛已经盯住那支箭尾,紧张地喊道:“公子?!”
“不是我射的,我的弩箭还没装填完呢。”纳尔巴冷静回答。
就在这时,数道箭矢再次呼啸而至,穿过营地的防线。大多数箭矢偏离了目标,但仍有几支击中了侍从的四肢,留下几声惨叫。
营地内顿时乱成一团,侍从们惊恐地叫喊着四散奔逃,仿佛忘了自己该守在营地中保护纳尔巴。
“袭击!快逃啊!”他们四下奔逃,慌不择路,完全丧失了理智。
纳尔巴看着这些侍从仓皇逃窜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对上托帕爵士的目光。对方轻轻摇头,显然已预料到这些侍从会被敌人轻易解决。果然,不久后,四周响起一片惨叫声。
“公、公子……”几个侍从拖着受伤的身躯,挣扎着爬向纳尔巴,眼神中透出绝望和求助的神色。然而,他们的伤口过深,已经无法救治。
虽然这些侍从的死令人遗憾,但他们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趁着混乱,托帕爵士和士兵们已悄然杀出,埋伏在四周的敌人也开始发出惨叫,但对方人数毕竟占优,很快恢复了阵型。
随着兵器的碰撞声越来越近,纳尔巴手持弩箭,听到了敌人缓缓逼近的脚步声。他迅速拉开弓弦,对准了前方的黑影。
“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吗?”纳尔巴冷笑一声。
“!”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额头便被弩箭穿透,轰然倒地。
敌人虽然装扮成山贼模样,实则手中的武器远超寻常山贼所用。纳尔巴拾起敌人的长剑,掂了掂分量,发现这剑虽然普通,但做工精良,适合混战。
他将手中的弩箭丢给了约翰,沉声说道:“约翰,你现在是远程支援。”
“是、是吗?”约翰结巴着回应。
“我在前面挡住敌人,你在后方掩护。”纳尔巴握紧长剑,深吸一口气。
虽然约翰心中满是疑惑,忍不住问道:“公、公子,您……真的会用剑吗?”
纳尔巴自信地勾起嘴角,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
“上次我也握过剑,感觉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