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奥丁！

路明非皱眉，他发现现在的诺诺明显有哪里不对劲。

平常这个小巫女灵动活跃得很，就算悲伤难过也只会显露出一瞬间的柔软，可现在她怎么如此的……无措？像个在雪夜找不到归家之路的孩子。

“我……为什么会来天台？”

诺诺嘴唇嗫喏喃喃自语，数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都归于无言。

她茫然地环视星夜之下的天台，仿若到现在才意识到身处现实似的，夜风吹起她殷红的发尾。

就在这时，静谧的氛围突然被一首中文歌曲打破。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踏平坎坷成大道？路明非一时差点没绷住，还以为误入了西游记片场。

诺诺下意识地拿出她的手机，原来这是她的手机铃声。

怎么说呢，好像还挺配她这性子的……

诺诺现在整个人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她好似被人牵着命运的木偶线，受铃声指引般地按下了通话键。

随后，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突兀地传进路明非的脑海。

“梆……梆……梆……”

奇异的节奏敲击出庄严哀悼般的曲调，明明只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敲击乐器发出的声响，此刻在路明非耳中却如黄钟大吕回荡。

梆子……梆子声！这是赫尔佐格的梆子声！那个曾经萦绕他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

每当这场梦魇降临，曾经寓居在自己体内的小魔鬼总会莫名其妙地发狂，连带着自己也被拖进过往的混沌幻觉之中。

严重时甚至会就地龙化，疯狂地袭击身边的人。

诺诺似是丝毫没有听到手机里传出的声音一般，只是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任凭那梆子声不断敲响。

路明非的表情阴沉下来。与过去每次听到梆子声都被控制不同，这次他只是脸色微微发白。

这梆子声归根结底只对他曾经割离的一部分自我生效，而现在那一部分已经不在这里了。

或者说，已经与路明非合而为一。因此这梆子声才会对他产生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影响。

路明非终于明白了。

眼前的女孩是一个“洗脑炸弹”，被人以某种方式操纵了精神送到自己面前。

正如以前每次听到这梆子声一样，那个幕后黑手就是要让自己不经意间被梆子声控制，或者说以这种方式探查自己的身份。

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不多。此时的赫尔佐格应该还忙着cosplay日本教父，那么剩下的人选就只有一个了。

路明非打了个响指。

“梆——”

梦魇般的梆子声被放缓的时间拉长，最终在耳边化为一条微弱的声线。

“时零”发动，周围的一切都被拖进低速的世界，在这永恒之中能够自由活动的人就如同驾驭时间。

“出来吧。”路明非淡淡地说，“天台没有监控，你能掐准时间打过来这通电话，只能说明你就在附近。”

褪色的世界中并没有任何回应，但路明非只是默默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人的现身。

百试百灵的梆子声突然失去了控制作用，他不可能置若罔闻。

于是不出意料地，本应永远寂静的言灵领域内响起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轻而不急，沉而不重，其主人应当对力量有着细致入微的掌控力，以及方尖碑般棱角分明的礼节。

一个铁壁一样的男人从天台转角走出。

他像是那种对子女不苟言笑的那种传统亚洲父亲走出了刻板印象，开口即是训斥、举手投足皆是示威，表情总是布满阴云。

然而男人走到路明非面前，看也不看被凝滞的陈墨瞳，友好地打起了招呼。

“你好。”男人说，“我该怎么称呼你？”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遥远的北美见到了同乡，此刻只是一场别离了多年的重逢，有可能的话甚至该找个路边摊喝两杯酒来庆祝。

但路明非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男人的话有着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一层隐藏含义。

他是在质问自己的身份。

路明非心中的愤怒在不断积累。

从战场回归青葱岁月后，他有时候会慢慢捋着自己前世的过往，在这个过程中路明非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他精彩的人生中其实有不少疑点，就比如在东京的那段时光，就有一个如今重新审视起来会发现特别离谱的细节。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影武者那么离谱的玩意儿？

无处不在，如影随形，能完美地伪装成另一个人，还跟耗材一样根本杀不完。

赫尔佐格只是个痴迷于登神之路的疯子，他根本不可能掌握这种变态的力量。

如果赫尔佐格真的像他所说操控着无数的影武者，恐怕令混血种世界陷落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怎么可能在区区东京樊笼之中困了这么久？

路明非复盘后做了很多猜想，其中他认为最有说服力的假设是：

影武者根本就不是赫尔佐格的力量，而是某人洗脑赫尔佐格让他自以为是自己的势力，或者影武者归根结底就只是另一位神秘存在的化身！

能够洗脑赫尔佐格的人路明非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一位，就是曾经摧毁黑天鹅港的“末代皇孙”邦达列夫。

楚师兄曾向他描述过自己幼时在高架路上的场景。

当听到奥丁身旁有着源源不断血统高强还拥有理智的死侍的时候，路明非突然产生了某种既视感，但那时人龙战争已经完全爆发，这一缕灵感只能转瞬即逝。

能近身刺杀昂热和弗罗斯特的唯有当年他们的那位同窗。

能操控梆子声和洗脑赫尔佐格的唯有黑天鹅港的内幕者。

能制造影武者那般死侍的唯有当年高架桥上的那位君王。

林凤隆、邦达列夫、奥丁！

三个模糊的人像终于彼此交叠，最后交织着实质化为眼前这个严肃的男人。

“既是故人，又非故时人。”路明非冷冷地说，“跟你一样，不是吗？”

男人叹了口气，“当年被你逃走是我完美计划里唯一的纰漏，没想到时至如今我还不得不为此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