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山谷

山谷之上，星光点点。

雾气弥漫之间，已经叫人觉得沁入骨髓的冷了。

看着自己发红发紫的手，李知命强忍着要掉下来的眼泪，坐在一块石头上，这个时候李知命突然就会开始想爹娘，这一想，连眼泪仿佛都要掉下来。

韩笠蹲在一边，手上拿着一个热腾腾的大馒头。

“今天，谢谢你啊。”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李知命。要不是李知命，他压根进不了这山谷。

结果还连累了这同伴挨了一顿打。

“没事。”李知命强行咧开一个龇牙咧嘴的笑容，露出憨厚的大板牙，接着看着韩笠手上那个香喷喷的大馒头，咕噜猛的咽了一下口水。

“我从屋里拿来的，快吃，全是热腾腾的大馒头。”韩笠把馒头赶紧塞到李知命手里。

李知命连忙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舌上生津。

大馒头实在太香了，在家里，这一辈子可能都吃不上一次，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大馒头，还是在爹爹做了拿去给乡里的老先生送束脩的时候。

这样一想，李知命登时也不觉得这日子苦了。

披星戴月，树下，坐着两个小小的身子，开始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俺家是在山沟沟里的，这是第一次出山，他们叫我二愣子。”韩笠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脸上露出一抹质朴的笑。

“你可不愣。”李知命有点被噎着，但仍然郑重其事的道，并且看着他头上。

这一瞧，李知命心中更是喟然叹气。

深红色啊。

而自己呢，努力到今天，也才只是一抹淡白。

但这种失落在李知命心头只是晃了一秒钟，旋即便消失不见了。

“不愣吗？”韩笠抿了抿唇，抱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憨厚的笑了一下，“我身体挺差的，可能都过不了那些考核，今儿他们选那些人，不要我们，大概是觉得我们身子骨太差了吧。”

“我也是。”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李知命连连点头的道。

“太冷了，上完药，咱们赶紧回屋睡吧。”韩笠哈出一口白气，俨然也有些困了，他一天都被墨大夫叫到那边，认那劳什子繁琐的“药汤歌”，让他一个月内必须背出来。

背不出来，赶出这座山谷。

一天了，用力记也不过记了几句罢了。

任凭韩笠给自己涂上草药，李知命疼的一怔龇牙咧嘴，最后还是忍不住眼泪汪汪，然后跟着同伴，回去睡了。这里睡的地方倒是分毫不差，修葺的房子此生李知命是头一见。

跟乡里那些三进三出的四合院似的，而房间则是在这个四合院最角落里，靠近柴房的一个小房间。……准确说，这里好像就是柴房收拾出来的。

一张床塌还需要两个人挤，屋子里凌乱的堆了一些木头，屋子里还有一个火盆。

添点柴，屋子登时暖和上了许多，李知命顾不上洗漱，脱了鞋袜，赶紧蜷缩在床上，睡了。而韩笠则挤在最里面。

天光一大亮，山谷外早就是雀儿飞来飞去，叫个不停。

李知命起来的时候，韩笠已经不见了，但是屋子里还放着一个冷掉的大馒头。

李知命爬起来，院子里有一口缸，缸里是打满的水，李知命勺了一勺水，然后就在院子口洗漱了一下，再回去吃那个馒头，说起来那草药不知是用什么做的，仅仅一个晚上，李知命那肿成一个馒头的手，已经好了许多。

看上去只是微微肿起一片，握一握手，不适感已经好了很多了。

李知命一阵诧异。

自己从牛大夫那学的东西，毕竟只是赤脚大夫水平的，看来这位墨大夫身上才是有真功夫的。

起去，似乎这山谷管束的比家里还轻松，也不见韩笠去了个什么地方。

等李知命溜达似的来到前院的时候，看到韩笠苦着一张脸，站在墨大夫身边，规规矩矩，而墨大夫则是阴沉着一张脸，在教他东西，李知命粗一听，是些很幼稚的“药汤歌”。

“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发热恶寒头项痛，喘而无汗服之宜。”

“三拗汤用麻杏草，宣肺平喘效不低。”

“华盖麻杏紫苏子，茯苓陈草桑白皮；风寒束肺痰不爽，急宜煎服莫迟疑。”

“……”

天，这些东西韩笠字都不识一个，听也听不懂是个什么意思，愣是要背，前几句还背的算流利，后面则怎么也记不住了，但看的出，韩笠一声也不吭，看上去是打算玩命学了。

墨大夫冷冷的眼光一看来。

李知命像是被什么魔鬼给扫上了一眼，赶紧夹着屁股就跑了。

墨大夫似乎是不打算理自己这个不孝弟子了，李知命也乐得清闲，但是叫自己打理药田的事李知命还是记得清楚，不敢怠慢，前去看了看，这药谷还颇大，里面有五亩药田，这药田比之家中的田地还要大上许多。

药田里，种满了各色品种不同的药草。

寻常人，伺候这个那都是不会的，一个八岁的孩子，又如何会种地？更别提还是伺候这个药田的。但李知命并未说什么，而是一头就钻进了这个药田里。

日头西斜，等李知命浑身大汗的时候，一转头，发现墨大夫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

不知怎得，李知命怕极了这个男人，瞧着他在身后，连忙躲开了一些。

而墨大夫只是看着田里李知命捣鼓的那样子。

默默的看了一会后，他只是看了看李知命，转身走开了。

“呼……”李知命连忙松了口气。

这位先生，也太吓人了一点。

李知命有点见到乡里县太爷时那种老鼠见了猫似的恐惧感。韩笠已经抱了本书，不知道从哪里转出来了。

“小四儿，你可会搞这个？”

韩笠看了看刚走开的墨大夫。

“这么多地，慢慢弄吧。”李知命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再看了看远去的墨大夫。这位大夫，七玄门内的医师，想来是位德高望重，悬壶济世的人吧？

于是，才想起看一看这位师傅‘命格’的李知命，这才用起心，仔细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