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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逃卒

赵虎的脸上还带有意犹未尽的笑容,他对着李长安说:“你现在还需要些什么东西?医治伤势的东西都准备的如何了?要是还缺什么,尽管给我说,我尽可能的给你准备齐全。”

他虽然认为这场战事不会失败,可也担心他自己会受伤,所以得做好万全准备。

“清理伤口的器械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就缺烈酒和盐巴了。”前一阵子,李长安找了铁匠,专门打造了用于清理伤口的各种医疗器械,虽然比不上现代,但也能够使用。

赵虎皱了皱眉头:“如今军中酒水难得,我也弄不来。不过盐巴的话,我倒是可以弄一些过来。”

“好,既然如此,那就多弄一些盐巴,越多越好。”李长安说道。

赵虎点了点头,又交代了一些细节,“对了,你这里还需要些什么东西?兵器器械的可还足够?要是还有差额,就上报与我,我差人给你送来。”

“好,今天下去后我再核查一下。”李长安说道。

赵虎又询问了一些注意事项,见再无什么问题,便也离开了。

赵虎走后,李长安将所有的兵丁召集起来,说明了出征之事。与赵虎那闻战则喜的样子大为不同,这些兵丁脸上更多的是茫然,以及对未来的恐惧。

这也是人之常情,常言道:“赌桌上的钱不是钱,战场上的人不是人”,不过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罢了,他们当兵吃粮,求的不过是一条活路,而上了战场,是死是活就由不得他们了。

李长安见他们情绪低沉,便道:“其实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想来你们应该了解我的医术。只要你们不是在战场上当场身死,我就有把握救活你们。你们放心,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若是外人说这话,兵丁大多不信,觉得不过是上官蛊惑人心的惯用伎俩,可这话从李长安嘴里说出来,他们是相信的。

能不在乎外人的目光,以及自身切实利益,将狗儿、彘儿这两个没有多少力气的孩童带回军中养育,甚至平等对待,这份心肠,怕是整个静难军都少有。

如此仁德之人,又怎么可能会欺骗他们?

众人的士气渐渐的起来了,慌张也渐渐消散。对于这些底层兵丁而言,他们需要的未必是什么建功立业,只需要上官将他们当人,便能引来他们的忠诚了。

而李长安,不仅将他们当人,还将他们当兄弟。他们又如何能不忠诚?

狗儿站在人群前方,矮小的身躯爆发出强大的力道,放声呐喊:“小的定为伙长效死!”

这话一出,其余兵丁也跟着大喊,颇有几分声势。正拿着扫帚打扫卫生的彘儿,站在后面,将手中的扫帚高高的扬起,童音稚嫩的喊着。

李长安望着眼前众人,心中安定:“军心可用,大事可成!”

……

天祐三年,七月十三。

这是出征之前的最后一天,昨天下午,赵虎将李长安需要的东西已经送来,李长安也将其分发了下去,军营忙忙碌碌,所有的兵丁收拾着出征的东西。

可李长安在军营中找了好几圈,却不见狗儿的身影,这不免让他有些担心。明日一早就出征了,现在不见了人影,也不知去了哪里。如今手头上就这么十来个人,少一个都不行。

“三娃子,你可见狗儿了?!”李长安叫住了一个兵丁。

三娃子道:“今天早上见了他一面,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那就怪了。军营就这么大,怎么还不见他的人了?难不成是出去了?!”李长安疑惑。

一个兵丁凑了过来,道:“伙长,小的今天早上看到他出去了,小的还问他来着,他没说。小的看,保不准他当了逃卒!”

“不可能,兄长是不可能当逃卒的。他给我说,我们还没报答伙长的恩情,是不能离开的。”正收拾着东西的彘儿不服气的嚷了起来。

那兵丁道:“那可说不准,这年头谁知道谁心里是咋想的,这马上要打仗了,打仗是要死人的。说不得他平时里练的认真,但却是个贪生怕死的!”

彘儿一听兄长被人如此污蔑,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与这兵丁拼命,“不许你胡说,兄长是不会当逃卒的,不会的!”

“嘿,就是就是!”这士兵也不知是存心的,还是在逗弄彘儿,一个劲的反驳,气的彘儿不停的哭着:

“呜呜,不可能,兄长不会当逃卒的,他还要给伙长报恩呢!”

李长安瞅着混乱的场面,皱眉呵斥:“闭嘴!我了解他,他是不可能当逃卒的。”

士兵闭上了嘴,不敢再乱说。彘儿也没再哭泣,只是怨恨的看着士兵。

既然他没有当逃卒,明日就出征了,那他会去哪里?

李长安皱眉沉思,片刻,他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地方。

“你们先收拾东西,将我之前给你们安排下来的事全部办好,我回来之后检查。”

吩咐了众人一声,李长安匆匆离去。

……

日已西沉,月出东山。

一个小小的坟包孤零零的立在荒凉的大地上,坟包面前竖着一块木棑制成的墓碑,上面用简体字写着“先妣孙翠娘之墓”,还有一行小字:“儿狗儿、彘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东西。

那日之后,李长安寻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将狗儿的母亲葬在了这里,又弄了一块简单的墓碑。

这里的地势算不上好,是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岭,对于那些有钱人家,自是不会将祖辈葬在这里。可狗儿不过是一届流民,而李长安也是无产之人,更无田产。那些地段不错的地方,都是有主之地,所以只能寻到此处,将人葬在这里。

狗儿跪在坟墓前,平静的说着什么,李长安距离稍远,听不真切,隐约间只能听见“我现在不用饿肚子了,伙长对我可好了,还教我识字哩”、“现在比咱们之前流浪的时候好过多了”、“阿娘啊,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是不是在天上看着我哩?我现在身上可有劲了,不怕被人欺负了”、“阿娘,你说阿耶是军中的军士,伙长对我那么好,他会不会就是阿耶?”、“阿娘啊,马上就要打仗了,我要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看您”……

“阿娘啊,我想你了!”

听着远处飘来的声音,李长安长长的叹息。这世道,哪里还有小民的活路?不过是被大势裹挟着,成为那些节度使们或者野心家脚下铺到王座上的枯骨。

听,山风在响。不,那是野鬼在哭。

李长安来到狗儿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说些什么宽慰的话,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狗儿抬头看到了李长安,别过脸去擦了擦泪痕,说:“伙长,我犯军规了!”

李长安摇头道:“唉,世间多有别离事,几城烟雨几城春。我不怪你,走吧!”

狗儿点了点头,跟着李长安离开了。回去的路上,狗儿看着李长安的背影,开口询问:“伙长!”

“怎么了?!”

“你会不会就是阿耶?!”

“我怎么会是你阿耶呢?!”

“可是,除了阿娘之外,就你对我最好。阿娘说,阿耶是军士,而你也是军士。”

“你不过十四,我不过二十,又怎么能是你阿耶?”

“那我可以叫你阿耶吗?!”

李长安止住脚步,看向狗儿:“你为何要叫我阿耶?!”

狗儿说:“因为你对我最好!”

李长安说:“因为我对你好,你就想叫我阿耶?!”

狗儿说:“是!”

李长安说:“等这次战事结束后,我们还能活下来之后再说吧!”

狗儿说:“这样我就能叫你阿耶吗?!”

李长安说:“到时候再看吧!”

狗儿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