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争辩
刘正风微微一惊,双手便不入水,抬头看喝止自己的是何人。
只见大门口走进五个身穿黄衫的汉子。四人分往两边一站,一名身材甚高的黄衫汉子昂首直入。这人手中高举一面五色锦旗,正是五岳剑派盟主的令旗。
那人走到刘正风身前,举旗说道:“刘师叔,奉五岳剑派左盟主旗令:刘师叔金盆洗手大事,请暂行押后。”
刘正风躬身说道:“但不知盟主此令,是何用意?”
那汉子道:“弟子奉命行事,实不知盟主的意旨,请刘师叔恕罪。”
刘正风微笑道:“不必客气。贤侄是千丈松史贤侄吧?”他脸上虽露笑容,但语音已微微发颤。
那汉子正是左冷禅的弟子史登达。他微微躬身,有些得意地道:“弟子史登达拜见刘师叔。”
他又向天门道人、岳不群、定逸师太等人行礼。
岳不群三人神色愈发严肃。林平之也立于一旁,心中戒备。
刘正风脸色郑重,说道:“在下今日金盆洗手,是刘某的私事,既没违背武林的道义规矩,更与五岳剑派并不相干。左师兄要拿盟主旗令来约束刘某,恕刘某不奉旗令。”说着走向金盆。
史登达身子一晃,抢着拦在金盆之前,右手高举锦旗,说道:“刘师叔,我师父千叮万嘱,务请师叔暂缓金盆洗手。我师父传此旗令,既是顾全五岳剑派的情谊,亦为了维护武林中的正气,同时也是为刘师叔的好。”
定逸师太见二人僵持不决,插口道:“史师侄,为何要暂缓金盆洗手,也请明说才是。”
便在此时,忽听得后堂传来一个男子清亮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到我刘师叔的后宅来?”
林平之听出来,这是令狐冲的喊声。
又听到令狐冲喝道:“你们是什么魔教妖人?竟然要对刘师叔的家眷动手!”
还有仪清的怒喝声:“大伙儿擒住这些贼人!”
以及建除道人的声音:“大家莫要杀伤他们性命,制住他们穴道,抓到前厅去给刘师叔审问。”
同时,后堂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刀剑相击之声,然后是长剑“呛啷啷”落地之声。没一会儿,刀剑声便止歇了。
刘正风怒道:“什么贼人竟敢到我家来撒野?”
刘门弟子向大年和米为义闻声赶去后堂。
不一会儿,仪清、建除等五岳弟子提着十几个黄衫男子从后堂走了出来。令狐冲等人则继续留在后堂守护刘府家眷。
那些黄衫男子都已被制住穴道,扔在了地上。
史登达面色大变,怒道:“你们怎敢抓我嵩山的弟子!”
仪清笑道:“这些闯进后宅要抓刘师叔家眷的贼人,竟然是嵩山弟子吗?嵩山派怎么像魔教妖人一样伤人家眷了?”
刘正风也神色愤怒,道:“史师侄,你们嵩山派想干什么?为何要抓刘某的家眷?”
史登达知道师弟们行动失败了,但他自有底气,神色昂然地道:“当然是要抓捕与魔教有瓜葛之人!”
刘正风闻言,神色一变,但还是强作镇定,道:“刘某家中绝无与魔教有瓜葛之人!”
“我看未必!”一声大喝从屋顶上传来。
接着,屋顶上、大门外、厅角落、院墙上,出现了几十个身着黄衫的嵩山弟子。
三个人影自屋顶一跃而下
当中一人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瘦削异常,上唇留了两撇鼠须,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的第四师弟费彬。
东首的是个胖子,身材魁伟,是“托塔手”丁勉。
西首那人却极高极瘦,是“仙鹤手”陆柏。
这三人同时拱了拱手,道:“刘三爷请,众位英雄请。”
群雄都站起身来还礼。眼见嵩山派来了这么多高手,各人心中都隐隐觉得,今日之事不易善罢。
陆柏指了指地上的十几人,对岳不群三人道:“这些是我嵩山派的弟子,还请放了他们。”
天门道人问:“他们为何到后院抓刘师弟的家眷?”
陆柏道:“自然是有原因的,我们马上就会跟大家解释。”
丁勉和陆柏走到那十几个嵩山弟子面前,解开他们的穴道,命他们退出厅外。
这时,史登达走到费彬身边,把令旗递给了他。
费彬高举令旗,看向刘正风,森然说道:“左盟主吩咐了下来,要我们向你查明:刘师兄跟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暗中有什么勾结?设下了什么阴谋,来对付我五岳剑派以及武林中一众正派同道?”
此言一出,群雄登时耸然动容,不少人都惊噫一声。
刘正风道:“在下一生之中,从未见过魔教教主东方不败一面,所谓勾结,所谓阴谋,却是从何说起?”
陆柏道:“刘师兄,这话恐怕有些不尽不实了。魔教中有一位护法长老,名字叫作曲洋的,不知刘师兄是否相识?”
刘正风本来十分镇定,但听到他提起“曲洋”二字,登时变色,口唇紧闭,并不答话。
那胖子丁勉厉声问道:“你识不识得曲洋?”
他话声洪亮之极,这七个字吐出口来,人人耳中嗡嗡作响。
刘正风仍不置答,数千道眼光都集中在他脸上。
各人都觉刘正风答与不答,都是一样。他既然答不出来,便等于默认了。
过了良久,刘正风点头道:“不错!曲洋曲大哥,我不但识得,而且是我生平唯一知己,最要好的朋友。”
霎时之间,大厅中嘈杂一片,群雄纷纷议论。各人都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天门道人、岳不群、定逸师太三人对此早有预料。
他们没打算让刘正风否认此事。
刘正风自己犯下的大错,他们不会为他遮掩。只是不想让嵩山派做得太过分罢了。
费彬脸上微现笑容,道:“你自己承认,那是再好也没有,大丈夫一人作事一人当。刘正风,左盟主定下两条路,凭你抉择。
“第一,刘师弟只是一时误交匪人,入了歧途,倘若能深自悔悟,便给你一条自新之路。限你一个月之内,杀了魔教长老曲洋,提头来见,那么过往一概不究,今后大家仍是好朋友、好兄弟。”
刘正风脸上闪过一丝凄凉的笑容,说道:“曲大哥和我倾盖如故。他是七弦琴高手,我喜爱吹箫。二人相见,只研讨音律。武功一道,从来不谈。
“曲大哥虽是魔教中人,但自他琴音之中,我深知他性行高洁。刘正风对他钦佩且仰慕。刘某虽是一介鄙夫,却决计不肯加害这位君子。”
刘正风说得十分诚恳,实无半分作伪之态。
群雄们均知,衡山派历代高手都喜音乐。刘正风由音律而和曲洋结交,自也大有可能。
费彬道:“刘师兄,你须得清醒些!魔教过去害死过咱们多少人?你焉知他们不是用什么鬼蜮伎俩迷惑于你,挑拨你与同道的义气?”
刘正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曲大哥是光风霁月之人,绝不会做如此诡计之事。
“在下最近默察情势,猜想过不多时,我五岳剑派和魔教便有一场大火拼。但无论是同盟的师兄弟,还是知交好友,刘某都同样看重,因此才出此金盆洗手之策。
“今日刘某便是要遍告天下同道:刘正风从此退出武林,再也不与闻江湖上的恩怨仇杀,只盼置身事外,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刘某自忖这份心愿,并不违犯本门门规和五岳剑派的盟约。
“刘某去捐了个武官来做,原是自污,以求掩人耳目。哪想到左盟主神通广大,毕竟瞒不过他。”
群雄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做这等芝麻绿豆小官是想遮掩曲洋之事。
刘正风继续道:“曲大哥早已当着我的面,向他魔教祖师爷立下重誓,今后不论魔教和白道如何争斗,他一定置身事外,决不插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费彬冷笑道:“魔教中人拉拢离间,什么手段不会用?他当你的面立下重誓,到了背后便又对白道英豪下手,你能约束住他?他千方百计地拉拢你,不过是想让咱们五岳剑派之中多一个叛徒罢了。”
刘正风道:“刘某结交朋友,乃是私事,旁人却也管不着。刘正风不敢欺师灭祖,背叛衡山派本门。‘叛徒’二字,原封奉还。”
费彬道:“如此说来,刘师兄第一条路是不肯走的了?”
刘正风道:“我辈武林中人,只有为朋友两肋插刀,哪有出卖朋友的?!”
他本来如一个财主乡绅的模样,但这时竟然显出凛然正气,与费彬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群豪都不禁佩服他的心气。
费彬道:“你既然心心念念回护曲魔头,我五岳剑派便不能不清理门户了。”
他再次举起五岳令旗,喝道:“刘正风听者:左盟主有令,你若不应允在一月之内杀了曲洋,则五岳剑派只好立时清理门户,以免后患,斩草除根,决不容情。你再想想罢!”
刘正风从旁边弟子手中取过一把长剑,横在胸前,道:“刘某结交朋友,贵在肝胆相照,岂能杀害朋友,以求自保?左盟主既然不肯见谅,那便动手罢!”
费彬将令旗一展,道:“嵩山弟子,去后堂擒拿刘府家眷和弟子!”
几十个嵩山弟子从屋顶和围墙上跳了下来,就要往后堂跑去。
丁勉、费彬、陆柏三人则向刘正风逼来。
就在这时,天门道人、岳不群、定逸师太三人一同喝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