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勿圣
庙外黑的蹊跷,李桐好歹也是食气修行之人,即使是夜间观物也是无碍,可却望不穿这如墨板的夜幕。
加之那些人头蜈蚣,几乎可确定这是阴煞邪祟的手段,只是不知他既然能拖着李桐一行人几个时辰,为何不继续拖到几人饥困之时再动手。
等到李桐去看其余之人时,这才明白了过来。那恶徒三兄弟正分食烧鸡,只是满脸沉闷郁苦,连最爱咋呼的老大也一声不吭了。
那书生则已经双目无声,口中含含糊糊念叨什么,李桐凝神细听才听出是四书五经之理,旁边的书童要好些,手中捏着馒头想劝自家少爷吃些。
看来这林中有邪炁影响人心智,只是李桐体内乾阳真炁恰好有辟邪之能,他才能不受此影响。见拖延无用,那邪祟才动了设伏心思。
几人正在吃喝,李桐却没心思,加上他本就是修士,对饥饿的耐受度自然比寻常人高些。不过那书童却误以为他是没带干粮,小心的挪了过来,从包裹住掏出了两个糖烧饼。
“道长,还是吃些吧,这林间......阴冷瘆人的慌。”
李桐笑了笑,接过糖烧饼,放在在火上翻烤,同时与书童闲聊了起来:
“小居士怎么称呼?”
书童撕开一块冷馍,边吃边答道:“旁人都唤我李僮,木子李,僮仆的僮。”
“竟如此之巧?”李桐笑了笑:“我也名叫李桐,只不过桐木的桐。”
书童挠头笑道:“我与道长怎么能比较,桐木乃凤凰所栖,道长名中有贵气,比我这名好上不少。”
“都是父母所取,也无高下之分了。”李桐啃了口糖烧饼:“你如此知礼,想来书读的不错,不必妄自菲薄。”
“我这名与姓乃是主家所赐,早在我婴孩之时,就随父亲流徙逃荒。李家老爷是灾荒年难得的好人,赐姓赁地给我父,还让我读书做书童。”书童目露追忆,面容成熟的不似孩童:“见过饿殍遍地,方才知有口饱饭是何等幸运。”
李桐沉默,这书童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也就是说十几年前此州就经历过一次灾荒,人世间苦难多舛便是如此。
聊着聊着,也不见有什么异相,火堆的暖和让精神放松下来的几人开始昏昏欲睡。心智尤其衰弱的书生也早就陷入梦乡,只是他眉眼紧皱、呓语不断,想来不是个好梦。
另外三个壮汉也派出一人守在门口,其余两人也呼呼大睡起来。
等到书童也垂首入眠,李桐独自捅弄着火堆,心中却是紧绷。尽管身处幻境之中,他那身法门却不会骗他,就在刚刚开始他体内的乾阳真炁就沸腾不止,似是有所感应。
就在此时,旁边的书生恶了哽住了气,挣扎着爬起身来,大声喘息了半晌后,竟呜呜咽咽哭出声来,指着那石座上的铜象喝骂道:
“什么佛陀菩萨,满面悲天怜人,不过是假慈悲罢了。若神佛真有善心,为何坐视凡人受灾,纵容邪祟害人!”
另外两哥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吵嚷吵醒,抱住兵刃模糊张望,见是那书生发癫,正要发怒。却见李桐猛然站起身来,手中长剑森然作响。
“你说,什么?”
书生被如霜的剑意刺的后颈生寒,不敢再言语一句,不解自己骂的是佛,李桐一个道人激动什么。
可李桐已经不需要这书生回答了,他已清楚看到那无面的菩萨像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副悲悯的面容。
就当李桐要一剑斩出去看看虚实时,那边的三兄弟老三抖索着挤出句话来:“大哥,门边坐的是谁?”
老大被折磨的心力交瘁,大怒道:“你痴呆了罢!不是你二哥守夜吗?”
一旁的手持偃月刀的男子拍了拍大哥臂膀,颤声说道:“二哥,我在此处呢。”
那门前是何人?众人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一道漆黑无面的人影。
刹那间庙宇间阴风大作,炭火被卷的四处飞舞,明暗间黑影猛地欺身上前,将三兄弟中的老大摄在半空。只听咔嚓一声,他的肋骨翻折着从背破出,好似只展翅白骨蝴蝶。
眼见自家大哥瞪目诡异而亡,其余两人再也顾不得什么酬金,边嚎叫着边连滚带爬的向庙外逃去。
与此同时,李桐也出剑了。
乾阳真炁如火,催动廉贞剑式斩出,庙中一时间杀机四溢,连那阴煞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夺得了先机,李桐也不打算留手,紧接着又是数剑斩出,逼得那阴煞连连后退,显然对李桐的这一招颇为忌惮。
李桐见状,挺剑更是向前,直到将阴煞逼入墙角,立刻炁通三焦,直直斩落下去。那阴煞被避无可避,顿时被乾阳真炁打散,只残留一道尖锐嘶鸣。
李桐还来不及喘气,突然眉头一皱,以一招苏秦负剑抵住背后偷袭。
阴煞见一击不成,立刻飘忽在半空之中,嘻嘻邪笑道:“倒是个修了真法的小道士,我吞吃了数年生人,居然只能同你不分上下,奈何你还是赢不了我。”
李桐先不答话,只默默运转化「乾坤九转」,将入体阴气统统炼化,化作自身修为。
正当他要嘲弄两句之时,却听闻庙外传来了逃走二人的声音。
“二哥,那邪祟当真怕火吗?若是烧不死那邪祟怎么办?”
随后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烧不死那邪祟,那就烧死那道士几人。他们死了,我们回去领赏金时也无人可以揭穿我们。”
李桐横剑在前,警惕着半空中的阴煞,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被点燃的竹木掷来,落在庙顶底点燃那些陈旧的麻绳朽梁,并逐渐将火势蔓延下来。
火光中,阴煞忍不住大笑起来,其声如同来自九幽之中的恶鬼,满是嘲弄意味。
“我本只是林间一道阴煞,靠着那镇人来此处埋些死婴,才诞了神志,又借由这大灾时节,还得了修为。若非那些人心中有恶,我又怎会成了气候。”
阴煞在空中漂浮一圈,又以少女之音蛊惑:
“我让那镇中人送的,都是些为非作歹之人,吞吃他们不是替天行道?如此看来,我还是个有功德的阴煞,你说对吗?小道士。”
此时的寺中血光涌动、魔影交错,面色的青白的怨魂在阴煞身上探出头来,控诉着世道不公、命运悲惨,可转瞬又化作白骨,被阴煞按回体内。
可李桐听完那阴煞言语,也只是淡淡笑道:
“关我屁事。”
阴煞不再狂舞,骤然顿在半空,似是没听懂李桐所说何意。
“我既非玄门道子,也不是佛门灵童,行事还得先问心自省吗?”李桐乾阳真炁升腾,在剑上凝聚出一道火炎来:
“我见着善的能帮则帮,见着恶的能杀就杀。不做圣人,万事随心,跟我扯什么天理人心?聒噪的紧,给我死!”
言毕,剑上赤炎如龙,直直向那阴煞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