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一人一城
高塔，屹立在城市的中央，见证着高林城流转的千年岁月。这是御风帝国南方的商业之都，这是御风帝国疆域里唯一建立在平原之上的城市......而在五百多年之前，这里是御风族最荒芜的地方。
时间，真的可怕。
站在高塔上，荷星月静静地看着被寂静淹没的都市，如何也无法将其与记忆之中的贫瘠相连。就像谁也想不到曾经了无依靠的乞丐会成为帝国议会的元老......
“小辈们连领主都打了，我们这帮老家伙自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干。”荷星月的目光扫向城市的一角，就像是在闲聊一般，她亲切的笑着，仿佛是在跟某个孩子唠家常，“你们说对吧！”
！
这人发什么疯？
荷星月的声音传到吞云的耳畔，不轻不重。却惹来它们的嘲笑。街道之上，正享受着盛宴的吞云不屑地看向高塔，它们大笑，笑她的自大，笑她的无知。满城的吞云，就算是把她体内的鲜血榨干了，也杀不死！她在叫嚣着什么？！
“快晚上了吧。虽然现在天已经黑了。”荷星月一直在这里呆着，看着这一波又一波从封印裂缝涌出的吞云逐渐填满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计算着时间。此刻的时光太过于漫长了，长到她以为又过去了五百年。为了打发时间，她甚至开始自言自语了。“我不知道你们跟鬼妖王有什么阴谋，也懒得问，一刻钟后，我会降下［死亡］。”也不在乎对方是何反应，她向吞云宣判了死刑。早在五百年前，她就想这样干了！
荷星月特意运用灵力让所有吞云都听到她的话，饶有兴趣地看着吞云的反应。然而，吞云并没有意识到危机的降临，它们没有回应，这样的笑话太冷，让它们连头都不想抬了。
痴人的梦话，不必在意。在它们到来的时候，吞云便知道她的存在，因为荷星月从未伪装。只是它们不惧，毕竟整个城市都被占领了，就算是王儒辰那匹夫在场，也无济于事！
很好！荷星月心情不错，不论吞云有何反应，她都不会介意。毕竟，它们也就只有这点时间了，宽容些.......
审判在夜幕降临，却依旧不失神圣与肃穆。巨大的黑色天穹出现如蛛网般的裂纹，洁白的光击碎黑暗，洒落，将这座城市覆盖。
光明的突然降临，很难不引起吞云的注视。
可惜，绝大多数的吞云并不在意。对灵力的免疫，是它们横行世间的最大倚仗。纯粹的灵力，于它们宛若一场甘霖，滋润它们成长。在这洁白的光芒之下，它们根本不会将其与死亡想联系。
审判，开始。
洁白的光均匀地撒下，落在城市街巷的每一个角落。
“世界！”
荷星月摊开右手，掌心向下。光明将城市笼罩，温和的光覆盖在建筑之上，连夜里升起的霓虹灯都比这柔光来得耀眼，绚烂。
部分吞云警觉地触碰覆盖在身边墙垣上的白光，却发现这光与其他灵术似乎并无不同，对它们并没有任何伤害。这是什么意思？
荷星月的法式阵仗太大，它们很难不在意。如果是在百年前，它们或许会认为这是哪个不知道它们弱点的强大宗师出手了。或许会认为看似浩大的法式，对它们毫无威胁。但这毕竟是五百年之后，御风族封印吞云的五百年后......可能有人依旧不了解吞云，但这些人中不可能包括一位早已登峰造极的宗师。
虽然现在吞云并没有受到伤害，但是它们依旧出动了。举全城吞云之力，化作灵魂的汪洋，冲向高塔上的施法者！
“日月星辰！”
荷星月依旧在继续，她并不在意吞云的动作，右手翻转，莹莹光点宛若星辰，在空中飘荡，宛若繁星。
星辰在汇聚，逐渐将这“世界”填满。
从观赏角度来说，至此，荷星月的法式达到了顶峰......
随后，高林化作一颗白色的光球，在长夜下，犹如明珠。
“天呐！那老妖婆这也太逆天了吧！”大雪山上，一位看起来格外年轻的男子看着南方白色的微光，满眼的不可置信。洛棋游刃有余地杀着身边发了疯要与他决一死战的吞云众，看着远处的动静忍不住吐槽。这里是御风最北部的疆域，而那光，来自御风最南边的高林，其浩大声势可见一斑！
“你专心点行吗？”付烟嫌弃地看着摸鱼的某人，不满道，“你知不知道，霜流要塞一旦失守......”
“知道知道！这不是没事吗？”洛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打了一个响指，血线穿透附近数百吞云的身体，意念微动，便将它们冻结在原地，连同灵魂一起。“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付烟看着洛棋的操作，气得不轻，这是什么意思？这玩忽职守得也太过分了吧！她很不满！可当她快要发作的时候，却看见几个由血凝聚出的冰人，正在战斗，并且速度并不慢。
“服了你了！”付烟一时不知说什么，无奈继续投入战斗。说是战斗，其实就是单方面的屠杀。在出现临时小队解决不掉的精英级吞云，或是六阶以上的鬼妖灵前，他们这些议员只要待命就行，没必要出手。但是霜流城的大雪山藏着关乎世界存亡的东西，付烟如何也不放心。守在这入口处，不放任何一个吞云靠近。
霜流处于御风正北方，是御风最高的山。而高林在御风族的南方，是与精灵族接壤的高原，可以说，洛棋与荷星月的距离是最远的。
“唉，这么大动静，真想知道老妖婆用了什么法式啊！”洛棋看着晦暗天际的一抹白光，心痒得很。“你不好奇？”
“荷老这一招，可不是一般人能看的。”付烟的资历比洛棋老一些，知道的明显更多，她看了眼不靠谱的同伴，也不知道对方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进的议会。“我敢说，议会之内没有人能抗下这招。王儒辰也不行。你要是看见了，估计连灰都不剩。”
“这么犯规？”洛棋有些难以相信。可是付烟这人死板得很，不可能骗他......
“现在全御风族，她才是最强的那个。”付烟大发慈悲地为洛棋科普。手中的动作也不见停。
“比王儒辰还强？”洛棋直呼姓名，丝毫未觉不妥。
“如果大将军没有重伤，应该不比荷老差......还有，你能尊敬点吗？不是叫老妖婆就是直呼大名的！要真算辈分，你都是他们孙辈的了！”付烟真是怎么也接受不了洛棋的做派。好歹是大家选出来的议员，能不能注意一点形象？！
“付古董，我知道你是搞教育的，但是我不是你的学生。”洛棋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这人能不能好好聊天！他是资历浅，但大家都是议员！
“......”付烟无语，不想搭理他。古董？她真有那么死板吗？还有，这话什么意思？说她倚老卖老吗？
......
“和光同尘！”
荷星月握拳，与此同时，白光尽数消失，世界再一次被黑暗笼罩。
？
假把式？
冲向荷星月的灵魂汪洋宛如拍在了岩石之上，并没有阻止荷星月的施法。当它们以为要随着白光一同消散之时，什么都没有发生。
连同墙上的白光，也消失了！
“审判，开始。”就在吞云以为自己被耍之时，荷星月露出微笑。这一招，她准备了五百多年。倾尽心力，为吞云准备的......
白色的剑，悬浮在所有吞云的头顶，无一例外。即便是藏在阴影之中，藏在蜿蜒的小道中，藏在缝隙之中，都逃不过她带来的这场，盛大的，对每一个吞云的审判！
“凡，杀戮御风族族人者，有罪！”
几乎所有的吞云头上的剑，出现了金色的符文。
“凡，侵扰御风帝国领土者，有罪！”
金色填满了白剑，乍看之下，倒像是金色的剑镂着白色的铭文。
吞云被一股力量按在地上，跪伏着，就像是被押解的犯人。
“降！天罚！”
荷星月宣判着它们的结局，心中似有枷锁在此刻解开，她的双眸变成了金色，而悬浮在它们头顶的金色大剑，在此刻落下。
金色的光雨，代表着圣洁，灼烧着被罪业污染的灵魂。
眼泪滑落脸颊，随着这场金色的审判一同消散。
城市在审判之下，依旧屹立不倒，甚至在光华之下，展现出了别样的韵味。
看到城市在这场审判之下，未损半分，荷星月彻底放下心来。
为了让整座城市能够平稳度过她的审判，她没有让任何的临时小队前来，没有让军队进入......甚至，她在审判之前，将自己最强的三个防御法式叠加在这里......
......五百年前......
少女气冲冲地推门闯入拥挤的会议间。
“为什么要选择封印！这只会留下无穷后患！”少女愤懑地拍着桌子，看向狭小房间里的十人，质问。
“星月，你冷静些。”少年站起来，他拍了拍荷星月的肩。“我们与吞云隔着血海深仇，复仇很重要，可我们还要活下去。这里的兄弟姐妹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独当一面的。”
少女沉默，在场的人都看得出，她并不甘心。她依旧想要争辩，想要说斩草除根，想说消灭吞云可以如何造福后代。可是她突然又说不出口了。在场的人，有谁能甘心？
身为御风族最后的火种，他们在来到这里时，被赋予的最重要的任务，是活下去！是御风族的存续！
可是，少女不愿意！不愿意再一次成为被保护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教授他们武艺与品质，带领他们活下去，照顾他们成长，守护他们的人，被大家视为支柱的人，牺牲！
这里没有长辈，大家的年纪相仿，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年！眼前的十人，年纪也并未超过三十啊！十年里，他们一直照顾着大家，教导着大家，最后为了保护大家，要为了大家牺牲......而被保护的人，从始至终，什么都做不了！
少女天赋绝佳，她很懂事，早已是下一任大议长人选了。一旦此行，他们一去不返，她就得扛起整个御风族了。
可比起苟活，她也想于前线厮杀！她已经可以为他们分担了！
可是不行。懂事的她怎会不知，她肩上的重任？
在场的人，脸上是难以遮掩的疲惫。她被保护得很好，她学了一身本事，从觉醒灵脉开始，就在摸索如何消灭吞云。这是她活下去的信念。可要活下去的，从来都不止有她啊......
“星月，总有一天，我们御风族会跟吞云算这笔帐的。”观玉走到了荷星月的身边，安慰着。“你会带领御风族步入从未有过的高度！”
沉默......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她也从为任性过。少女知道，她会妥协，大家都知道她会妥协。可她想拒绝啊！想说带上我，更有胜算！可她，他们，从来没有赌的筹码......
昔日狭小的房间，便是帝国议会最初的模样。大将军王儒辰，大议长观玉，族长孟厌祁以及其余七人......
少女目送十人前往战场，迎接四人归来......
他们归来的时候，正是如眼前这般的深夜......
那时荷星月并不在议会十人之中......那时的十人，如今也只剩下一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王儒辰也即将走向终点，她也离那个地方不远了。值得庆幸的是，她在生命最后，等到了与吞云决战的时刻。虽然没有亲手杀了领主还是有点可惜，但往后的御风族，会走出这片阴霾，走向光明，就像这座城一样......
不过战争还没有结束！危机并没有解除！
荷星月看着这座城，真正的夜晚，就要降临了。她看着这座城，许下承诺，她不会让城市的风采消减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