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地脉深渊

距离一切准备就绪的日子越来越近，拜恩也舍弃了全部休息的时间，开始逐步收尾大战之前的最后工作。

这一日，他在山脚下的又一处洞穴中从清晨忙碌到了傍晚时分。当再次抬头望向外面的天空时，却发现已经下起了绵绵细雨。

拜恩退后几步，松了松酸痛的肩膀，又仔细地检视了一遍在石壁上若隐若现的繁复印记。良久之后，他才满意地长舒一口气，自语道：“快要结束了。”

这是倒数第三处阵印，按照每日一个的进程速度，大后天就会是决战之时了。

一切布置都太过于顺利，顺利到了拜恩都有些不敢相信的地步。

他本以为天照会拥有与自己相当的能力，还为此还做了不少准备。可现在看来，他确实是有些多虑了。

天照的人手在漫长的战争中损耗了许多，显然不像一开始那么充裕了，更何况当稻妻一方彻底把握了所有下山隘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把守地脉的敌人了。

也算是漫长疲惫后的小憩，他有些出神地听着洞外逐渐滂沱而下的雨声，心中则是想着远在清籁岛的绯木村。

“也不知道，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虽然对自己布置下的隐匿之术相当自负，但许久不见，他心中的忧虑还是会止不住的增长。

所幸这里的事物快要处理完毕。待到从敌方魔神手中收回自己的半身，又正好与稻妻结盟后的他，在这场战争中不说是十拿九稳，也算是多了几分把握。

当拜恩提起灯火，正想要转身离去之际，头顶突然感受到了几滴冰冷的液体滑落。

他本来只道是洞穴顶端的坠水，但随后忽然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诱惑恶念，没有征兆地直接映射在了他的脑海里。

“靠近些...再靠近些...”

紧接着，一种非男非女的声线，所述的语言似是哀鸣与祈祷，又似是唾骂与不甘，一时间仿佛有千百个人共同在耳畔处无休止低语。

「好想回家，我的结局，竟要葬身此处了吗...」

「明明只差一点...好恨。」

「天照大人...」

——我们会赢的，对吗？

拜恩不耐其烦，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是山洞的最深处，笼罩于一片漆黑之中，未能被他手中的提灯照亮。

随即，一阵明显的刺痛感自头顶传来，他下意识地抹了抹那“水滴”砸落的地方，却只在摊开的掌心处发现了触目惊心的深暗血色。

不...倒不如说，此时此地，目之所及的一切尽数沾染上了一抹诡异不祥的灰蒙色彩。

之后，从一切可以被称之为“缝隙”的地方，都开始渐渐渗出了渗人的殷红血液，并在短短眨眼间，就于拜恩的脚下汇聚成了一滩血池，没过了他的脚踝。

若是向着洞口外看去，本来阴雨绵绵的天空转变了模样，变得如同夕阳西下时般赤红暗沉。

尽管洞悉的能力让拜恩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一切仅仅只是幻觉而已。只需要坚定不移地走出这个山洞，这个拙劣的幻境就再也无法影响到他的意识。

可他仍然面露惊色，立刻调转方向，快步朝着山洞的深处走去，嘴中还不可置信般地念念有词：“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

——鸣神岛在数年征战中，已有近万人战死于此地，又有数位魔神被影在征讨四方的过程中被悉数斩杀。

他们的记忆与执念的确会残留在地脉之中，再顺应着地脉流动的方向最后汇聚在影向山这一岛屿的中心处，迟早形成类似于污秽般的淤积产物。

尤其是后者，无论是否愿意，其遗恨都会腐蚀生灵的心志，产生巨大危害，甚至可能实体化为魔物。

若是以这方土地的命名习惯，也许唤之「祟神」更为合理。

然而，这些执念理应需要时间慢慢催化，才会如现在这般化作足以影响现实的力量。

所以在战争结束后，拜恩还打算教授狐斋宫祓除镇压这些秽物的方法。如此之后，百姓才可放心在此地安居乐业。

但现在这幅景象，更像是有人刻意将其提前引爆。

随着拜恩无视感知中诡谲的幻象，深入洞穴，在穿行过数不计数的曲折道路后，终于豁然开朗，展现于他眼前的是一个无比庞大的露天洞窟。

除此之外，还有正前方自大地缺口中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漆黑涌动着的污秽液体。

这等规模比之当初他见过的所有深渊遗毒都要强上数倍不止，并且规模还在每分每秒地蔓延扩展。

这样下去，大概只需再给它一天时间，便能从这处洞口中倒灌而出，淹没外面的世界。

更令拜恩感到惊讶的是，在如此危险的黑暗翻涌之中，有一个他极为熟悉的白色身影。

——狐斋宫。

她一手拿着摇铃抵在身前，凭此破开翻涌袭来的粘稠黑浆，身周则是有一道摇摇欲坠的妖力屏障，就这样一步步缓慢而又坚定地向着污秽的中心处前行着。

当意识到有人闯入后，她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立刻转身向来人提醒道：“快离开——”

只是话说到一半，她才发现来者得身份根本无需自己担心。

正好，拜恩也借此看清了狐斋宫的现状。

她的妖力显然已经快要濒临极限，就连衣服与头发上都不得已沾染上了不少深渊的污秽，使得原本有着亮丽光泽的毛发现在也黯然无光，手中的法器摇铃更是干脆裹满了漆黑的浆液。

在深渊持续不断的侵蚀作用下，狐斋宫的笑容第一次显得有些勉强，眉宇之间更是有着难以消弭的痛苦，但还是强撑着说道：“拜恩大人，真是好巧，又见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