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永不空军
待等杨方走出家门，天光已是大亮。
虽然已是仲秋时节，田中庄稼尽收，但却还有晒麦、褪壳、翻地等活计要做，并且更重要还要将多余的粮食到集市上去贩卖以换取入冬以及来年开春所必需的生活物资，榆亭人家也都已经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不少人看到杨方背着弓箭，虽是觉得稀奇，忍不住议论起来，但毕竟杨方是半年前才搬来的外来之人，过去半年之中又是大门不出，不仅没有丝毫交情，反倒是有不少有关他的流言蜚语传出。
也因此，尽管有人等不及杨方走远便指指点点议论起来，但却并没有人愿意和杨方哪怕假意寒暄两句。
只不过，杨方在箭术突破成功之后，就连听力都是明显增加，这些人以为传不到杨方耳中的闲言碎语，却是悉数不落的传到了杨方耳中。
“呀，这败家子是准备上山打猎？”
“就是，行不行啊，这细胳膊细腿的。”
“我看这家伙，别说打猎了，小心别被野猪啃了后门就行，听说这畜生最喜欢这种念过书的小子了。”
……
当然，在杨方从他们身旁路过的时候，也全都装得和没事人一般，更有一个刀片儿嘴的农妇更是挤眉弄眼冲着杨方一乐，似乎方才编排沟子文学给他的是旁人一般。
对于这些闲言碎语，杨方自然是尽可能无视。
榆亭当中连个可以交易的草市都没有，家中缺些什么，基本都是靠着人情往来解决，自然免不了要尽可能联络与他人的感情。而背后传人闲话，无疑就是成本最低的一种方式。
自己作为彻头彻尾的外来人，又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便利，自然免不了会成为受排挤的对象。
而一想到此处，杨方就反倒愈发思念起记忆当中廮陶城来。
倒不是说廮陶城有多么繁华，或者说原本那个家中有多么令人怀念，单单光是城中有每日开张的官市这一点，就已经是堪称便利。
若是等过了眼前这关，还是尽可能攒些钱重新在廮陶城中购置处房产为好。这样凭借自己的系统，日后若是想学门手艺经商赚钱，也能方便许多。
不过哪怕是城中偏僻破败的小院，似乎也要三四千铢，对于眼下兜比脸还干净的自己来说，也只能是当个念想了。
一边想着，杨方也走出了榆亭范围，原本形形色色的院墙很快也就被光秃秃的耕田所取代。望了眼西北方向的霞山，他沿着田地当中预留出来的一条埂道继续前进。
只是才走几步，就突然看到一个同样是猎户打扮的被三五个泼皮模样的年轻人围在路上，不过看样子不像刁难，反倒像是在好言好气的恳求着什么。
“胡叔，我和你说，些那山贼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软骨头，怂着呢！”
“只要咱们亭组个猎队，他们保准闻着风儿就跑了，哪敢动手？跑跑腿就把这赏钱领了！”
“官府的赏金我可托人仔细打听过了，可是足足有十金，买下半个榆亭都还有的多。到时候您拿大头，还不是想过什么富贵日子都成？”
只是，无论这几人如何好言相劝，被称为胡叔的猎户都没有表现出半点动心的意思。只是碍于这这几人实在太过热情，又是街里街坊，不好太直白伤了情分，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听着。
不过，眼看对方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索性便抖了抖手中所握狗绳，随后那条原本安稳窝在他脚边的黄狗猎犬顿时变得充满攻击性，又是呲牙咧嘴，又是低声低吼，顿时让那几名挡在路前的几人变得惊慌失措，急忙让开了道路。
“唉，胡叔你不同意就不同意，放狗作甚？”
为首的年轻人更是一转此前牛皮癣一般的烦人模样，堆上笑脸送别。
而很快，他身旁就有人注意到了同样是背弓携箭的杨方，急忙推推他道：
“三哥，老胡头虽然是没了胆子，但这不是还有个脸生的猎户，说不定他能帮我们拿到官府的赏金。”
被称为三哥之人闻言，顿时兴冲冲转了过去，但在看清楚是杨方之后，顿时没了兴致，撇了撇嘴：
“我当是谁，原来是新来的傻小子。就凭他的身板，还能拉的开弓？”
“呸，天大的笑话！”
“走，我们去找文麻子，实在不行还有李瘸子，总能凑见个够胆的。”
说完，便带着手下几名小弟挤眉弄眼的从杨方身旁走过，杨方也看清了此人面容，竟是当时他在廮陶城求购榆亭房产时负责经手的掮客之一，名为尤三。
而将原本千钱出头的农舍卖出了六千铢的高价，想来这尤三也从中分得不少。后续也有一段殷勤的日子，似乎是想从原身榨出更多油水，却不想原身只从他手中平价买了些谷糠后就再无音讯，难怪会有这么大怨气。
不过，霞山之中有山匪出没，官府还为此设置了悬赏？倒也算是给自己带来了一个有用的信息。
但霞山连绵数百里，贯穿钜鹿周边两郡的同时，更是有支脉能够直通延绵不绝的太行之中，想在其中寻到行踪隐蔽的山匪，只怕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山匪自然也不会想不开将山寨安在虎头岭这种经常有人来往的外围地界，和寻常猎户根本扯不上关系，也难怪方才老胡头对这份巨额赏金毫不动心。
在如今这个时代，白银只是作为装饰和贵金属流通，官府所发行的货币也只有两种，铜钱和金。一金的官方汇率更是高达一万铢铜钱，而在实际运用当中，由于大批量铜钱实在携带不便，使得一金的实际价值只会更高，往往能多抵两三千铢。
寻常山匪只怕全部身家都抵不上这份赏钱，想来要么是对达官显贵犯下了什么恶行，又或许是和几年前的黄巾军扯上了关系，官府才会不惜用十金如此高昂的价格只为悬赏其踪迹。
‘如此说来，自己还是要小心才是。’
如此想着，杨方脚下不停，路上也再没了他人烦扰，半个多时辰，便走出了适合耕田的平原，地势逐渐变得崎岖不平，原本坚实的埂道也逐渐被杂草稀疏些的蜿蜒小径所取代。
又行出五六里山路，小径彻底隐入杂草丛生的山林，杨方也算是真正进入了霞山地界，准确说应当说是其中的虎头岭范围，一说山形近似，又说是曾有百虎聚集，方才得名。
不过，至少以杨方目前的眼光来看，既看不出相像的点，又不觉得会有如此多独行的猛虎汇聚于此，故而也只当作是他人戏言。
沿着落叶稀少的山岗，杨方兜兜转转许久，除了入口几根蚂蚱腿外，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正常而言，一名合格的猎人除了弓箭之外，还会配备猎犬、猎笼、兽夹以及投矛等武器工具，方才能够稳吃打猎这口饭。
只是如今的他，别说是重新购置这些工具了，就连能够携带饮用水的葫芦都是拿不出来，只能寄希望于靠手中仅有的一张弓和半壶箭能成功打到些什么，不然只怕是吃糠咽菜的日子都要维持不下去了。
又捉到两根蚂蚱腿，杨方继续向前走去，很快听到潺潺流水的声音，便寻了条缓道走下山岗，循着声音摸去。
行走在山岗之上，突然潺潺流水声传入耳畔，确定视线所及之内没有猎物之后，杨方索性下了山岗，找寻声音源头而去。
虎头岭由于处在霞山最外围，也是猎人最常出没的所在，原本栖息于此的动物也是不由数量锐减，诸如野猪、虎熊等大型动物更是要进到十几里外更深的蛇头岭方才会出没。
也因此，通常而言只要手里有个家伙，虎头岭基本可以畅行无阻。
很快，杨方便循着声音找到了溪水，此刻天空烈日高悬，散发着秋老虎的威严。
杨方一路行在山岗，自是觉得燥热饥渴，又将带来的几块萝卜下肚，腹中反倒更是觉得饥渴，正打算凑过去喝两口溪水顶个水饱，却是突然瞥见溪流对岸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可是聚睛一看，却又只剩下了几根杂草在微微晃动。
“莫非是我看错了？”
杨方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但随即却又突然发现，就在那几根晃动的杂草不远，正悬挂着一片残缺的草叶。
定眼观瞧，其形状，分明是被兔子啃食过的痕迹！
没有任何犹豫，杨方奔踏越过溪流，一手取箭，一手挽弓，做好了随时张弓射箭的准备。
而果不其然，在杨方刚越过溪流之后，一只肥硕的野兔突然自杂草与枯叶之中显形，随后飞也似的朝着远离杨方的方向逃离。
“猎物！”
杨方精神一振，目光紧紧锁定在这只肥硕的野兔身上，这只少说也有三五斤重，和萝卜炖一锅，少说够两人吃上一天了，自己也能有更多体力练箭。
腰弓发力，箭矢当即飞窜而出。
眼看着就要命中这只肥硕的兔子之时，却是极为夸张的近垂直转向，竟是被其险之又险的蹦跳避开，只是堪堪掠下几缕兔毛。
“可恶！”
眼看一箭落空，杨方刚准备再度张弓搭箭时，这只兔子却已经是窜过坡头，消失在了杨方视线之外。
兔肉虽然瘦、柴了些，但好歹也是肉食，每斤少说能值三钱，兔皮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这么肥的一只兔子，价值少说也在二十钱上下，足够买四十斤陈粮，更别提这还是杨方发现的第一只猎物，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飞奔向前，将落在枯叶当中的箭矢取回，杨方以最快速度奔上坡头，视线很快发现了这只正在狂奔当中的兔子，但却已经远在百步之外。
“追！”
虽然在崎岖不平的地势中，兔子的身影只有偶有浮现，但起码有个大致的方向，杨方就绝不会轻易放弃，咬牙飞奔追寻。
可在翻过两个坡头之后，杨方最终却还是彻底丢失了兔子的踪迹。
简单擦拭额头上的浮汗，杨方不停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世界虽然有怪力乱神，但被自己盯上的这只兔子明显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野兽而已，既不会凭空消失，更没有奇怪的天赋技能。
也就说，最大的可能就是附近某处就是兔子窝的出口，被它逃回窝中去了。
耐下性子，杨方回望来时的路，想要努力分辨出兔子在杂草枯叶当中留下的痕迹，以便大致划定兔窝可能的范围。
只是，杂草茫茫，平日又不知有多少鼠兔蛇虫在其上行过，又赶上如今落叶纷纷，环境尤是复杂，想要从中准确分辨出一只兔子行过的痕迹，难度可想而知。
为了防止破坏周围的痕迹，杨方只能站在原地，凝神细细的遍查周遭每一寸的土地。
不知过了多久，杨方倒是成功发现了一些端倪，有了几个大致猜测的方向，可究竟哪一种可能才是最贴近真相，才是最为困难的一步。
突然，一滴汗珠自杨方面庞之上吹落，打在了他脚边枯叶之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杨方下意识扭头看去，却发现一片枯叶在汗滴的冲击下偏向了一旁，压在了草上。
“唉~”
长叹一声，杨方回过神来，继续找寻兔窝可能的踪迹。
啪！
突然，又是一声细小但却清脆的声响，再度吸引了杨方的注意。
那颗被枯叶压弯的草竟是将枯叶顶开，并且再以一种缓慢但却真真切切的速度朝着原本笔直的身形回返。
杨方看得真切，瞬间茅塞顿开：
“对啊，这些杂草可都是活物，即便被上百斤重的人类踩折，也能从折断处继续向上生长。而若是被兔、鼠这些小动物踩弯，只怕要不了多久，便又能恢复原状！”
“也就是说，自己只需要找到变化趋势相同的草痕，便能准确找寻到兔窝所在！”
重新找回了方向，没费多大力气，杨方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沿着这条痕迹所指的方向继续前行，翻过一处缓坡，之后竟是一个操场大小的低凹谷地，草木尤为茂盛，远不似其他地方那般稀疏，只是因为四周地势都高出不少，恰好将其遮挡住，方才使得杨方一直未曾发现。
“莫非……这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杨方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压低脚步缓缓踏入。
果然，杨方很快就辨认出几个黑漆漆的洞口，从附近草痕来看，十有八九就是兔窝出口所在。
而更令杨方感到意外的是，这片洼地当中，竟是生长着好几丛野韭菜，郁郁葱葱，长势极为喜人。
少说也能割出七八斤韭菜，而且更关键的是还可以连根移种回去，明年就能有源源不断的韭菜吃了。
“好！不管怎么说，今天总不会空手而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