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人破一城
丹阳都尉李遗,出身岚州望族。
几日前探得贼军动向,惴惴不安的李遗夜宿军帐,也许是髀肉复生,他睡得并不安稳,此刻眉眼中已透着一丝疲倦。
城墙上士卒严阵以待,随处可见备好的巨石、滚木。
天色阴暗,黑云压境,高处冷风有些刺骨。
本以为被石砲吓到丢盔卸甲的义军会就此溃散,一蹶不振,谁曾想只是稍有骚乱,而后便重整旗鼓。
异地为官的李遗心里有些发虚,江州卫闲时为农,战时为兵,士卒十之八九都是江州本地人。倘若是城门大破,肯定少不了临阵倒戈的,毕竟江州民众艰苦,在任数载的他也是一清二楚。
要不是及时将那些本地军官换下,恐怕此时他已身首异处。
丹阳城墙高大、牢不可破,加之天寒地冻,城墙表面凝结着冰层难以搭梯。
既已翦除内乱,那便无须他李遗费力破虏,只消以逸待劳即可。等到来年开春新皇登基,这些乌合之众大概率会不攻自破。
望着远处的贼兵重新列阵,大有卷土重来之势,李遗重振精神,急忙收回离散的思绪。
“呜——”忽而一声悠长的号角引得众将警觉,而后战鼓擂擂,义军来势汹汹!
“弓弩手准备!”一呼百应,守卒透过垛口,架起弩机,居高临下。
底下攻城的义军黑压压的一片,迅速逼近城墙,待进入弩箭射程,方才举起大盾格挡。
此时箭如雨下,先锋士卒训练有素,步伐整齐划一,缓缓压进。若有死伤者、空缺处,其余替补飞快顶上。
“杀!杀!杀!”喊杀声震天,有如前进的号子,一字一踏步。
借着身后箭矢的掩护,八百白马卫悍不避死,扛起沉重的云梯,冲向最后的阻碍。
这时从城墙上滚落的是一节节粗大的圆木,如同脱缰的野马,卷起阵阵尘土。
冲在最前头的士卒,奋力将大盾插入土中,用肩膀扛住一轮又一轮的冲击。
云梯终于挂住城墙,交替的撞击声鼓舞人心,八百先登争先恐后地顺梯攀上。
而此时从城墙上坠落的是一块块沉重的巨石,虽有盾牌掩护,不少士卒依旧被砸成肉泥。
有了他们的尸骸堆叠,云梯再难被推倒,直到有人登上了城墙,可迎接他的却是一柄柄长矛。
战况逐渐紧张,不知不觉中李遗手心已汗珠密布,他已不是当初那个一穷二白的旁支子弟,伴随着功成名就,心中纠缠着牵挂重重。
忽而余光扫过城门下,一骑手持长剑,正停在城门前,瞧得他不由得神情紧张。
盔缨随风飘荡不止,待他看清了银盔下的那张有些稚气未脱的面孔,方才松了一口气。
世上又岂会有如此年轻的宗师?
下一刻,那人动了,李遗也有些修为傍身,自然能察觉出些许异样。
只觉附近的天地灵气竟同时朝着一个方向涌动,此剑汇集天地之势。
“这人竟是宗师?!”李遗讶然不已,连连吸入几口凉气。
剑光荧荧,朴实无华的一剑斩下,那股锐不可当的伟力,直接将城门从中劈作两半。
“轰隆!”一声巨响,从城门向上,墙面裂纹迅速蔓延,一块块砖石、夯土崩落。
随后剑气肆虐,尘埃四起,一时铁皮破碎,沙石飞扬,木屑纷飞。
震得攻城士卒摇摇欲坠,双手扶持方才稳住身形,更有无辜几人竟直接摔落。
而又有倒霉的守卒,被那剑气波及,有的倒地昏死过去,有的从城墙上坠下。
武柒身姿挺拔,面无表情,此剑虽消耗极大,但他口中预先含有恢复真气的丹药。
此时吞下,只觉体内真气渐渐充盈,那双深邃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决绝:“丹阳城门已破,尚义盟众将士随我杀!”
城门下一干守城的士卒,望着骑黄骠马的年轻剑客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大的动静,战场另一头的义军自然也瞧见了,连声齐呼威武。
公孙靖攥紧了拳头,望着千军万马前那道如鬼似魅的身影,座下的黄骠马是何等的刺眼,令他有些心生嫉妒。
“随我冲!”
一群白马卫簇拥着武柒,以至于公孙戡望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忌惮。
“诸位不见大周荒淫残暴?汝等放下兵戈便是民,又为何要助纣为虐?”武柒话音不大,却声声扣人心弦。
“休要听他狂言,一朝为贼,举家牵连,此乃愚夫所为……”此人正是李遗亲兵之一,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左右兵卒捅死。
“义军入城非为屠戮,只求诛杀首恶。尔等若降,可保全性命。”
“当啷!”不知何人丢下手中兵戈,跪倒在地:“我愿降!”此言一出引得无数人效仿。
尚义盟大军压境,激起尘烟滚滚,破损的城墙亦为之颤抖。
公孙靖引大军入城,朝着城内百姓高呼道:“我乃尚义盟盟主、济世平天将军公孙靖是也。”
“义军入城秋毫无犯,只为诛灭无道、开仓放粮,若有烧杀抢掠者、作奸犯科者尽可来找我公孙大郎主持公道。”
“伐暴周!分田地!均钱粮!”军民皆呼。
不知何人递来都尉李遗的头颅,公孙靖仔细辨过,而后串在长枪上,高举以示众!
一群人兵分两路,浩浩荡荡地朝着太守府邸与州府衙门走去。
而武柒此刻正站在城中一处民宅前,有些忐忑地敲响紧掩的房门,前来开门丫鬟见是几位军爷,不敢阻拦。
走进内院却见一身材魁梧的男子来回踱步,待看清了来人模样,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是小舅子?丹阳城已破?”
武柒点点头,快步上前握住对方的手:“姐夫!义军已入城,速去联络义士、安抚降卒!”
此人名为陆谦正是武柒的姐夫,江州卫的千户。
“好!”陆谦急忙褪下身上的袄子,露出其中闪烁寒光的甲胄,快步离去。
闻讯从屋内走出个眉眼与武柒有些相像的妇人,二话没说便揪住了他的耳朵:“父亲怎会舍得送你上战场?定是你胡闹偷跑出来的!”
熟悉的动作引得武柒连连求饶:“姐,轻点!下人们都看着呢!我现在好歹也是个义军千户,给我留点面子好不?”
“当真不是偷跑出来的?”武铃狐疑地打量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弟弟。
“那是自然!嘿嘿,我现在可是一等一的高手!”武柒自夸道。
武铃扑哧一笑,捂着嘴道:“还高手呢,吹牛的样子倒是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