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玄狼辟识海
赤城,暗香楼。
往日宾客熙熙攘攘的销金窟,在经历燕王世子之死后,已然门可罗雀。
刺杀的罪名被安在了血神教这一臭名昭著的魔教身上,项天明也从幕后黑手变成英勇就义的侠士,属实是有些魔幻。
而武柒从那道记忆残片中可知,项天明、血神教教主血衣、齐王三人背地里勾结多年。
项天明为夺舍弟子,血衣为取得赤霞某一老祖遗蜕、齐王为争天下至尊之位,都想拉赤霞门下水。
但这仅仅是项天明一人的视角,实则三人早已貌合神离,暗中都有自己的谋划。
思索间,武柒步入暗香楼大门,数日前宾客如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此刻已人去楼空,令人不得不感叹世事多变。
揽客的小厮一脸无精打采,左右已不见昔日那群娇莺语燕。
武柒径直来至三楼,只见其中一间屋子被人搬空。
他敲响隔壁的房门,却见一面容憔悴的黄衣女子开门,不似那日在台上的神采飞扬。
“公子你终于来了……”待看清来人模样,裴望舒的眼眶唰的一下变得通红,泪水不争气地往外淌。
武柒顺势将她揽入怀中,轻拍她那瘦削的脊背,柔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我这就带你回家。”
幽咽的哭腔似要诉尽相思愁肠,二人谈不上什么感情,武柒是肉欲占主导夹杂些许怜惜,裴望舒更是感激大于爱慕。
“嗯。”裴望舒乖巧应下,言语中却多了一丝对未来的忧虑。
温存之际,却有一老鸨带着三五小厮闻讯赶来。
武柒不想破坏这温情的一幕,使了个眼色,轻撩下摆,露出腰间弟子玉牌。
眼尖的老鸨见状哪敢再多嘴,只得招呼着手下的人默默离去。
又过了一会,裴望舒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熟悉的地方,转身收拾首饰细软。
见她忙碌的身影,武柒缓缓道出自家产业远在凤安,而赤霞弟子不许携带女眷上山。
闻言,裴望舒欲言又止,武柒自然明白她心中的忧虑,从怀中掏出一封家书,嘱咐道:“我年齿尚幼不曾结亲,亦未定亲。家中老父虽严却不古板,兄嫂常言要我给她找个妹妹作伴……”
“公子真傻,不似那日雷厉风行。”瞧他絮絮叨叨的模样,裴望舒扑哧笑出声,整理着武柒凌乱的鬓发。“能遇到公子已是三生有幸,妾身哪里还敢奢望其他?”
暗香楼下早已停着一辆马车,武家在赤城也有产业,护送女眷的人马自是家中忠心耿耿的侍卫,其中两人更是同武柒一道上过悲鸣山。
望着远去马车,武柒不由得再叹一句:“多情多苦,无心无愁……”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春去秋至,寒来暑往。
冬日的赤霞银装素裹,自成一副光景。
大雪压境,压弯了松柏枝叶,遮住了殷红的山岳。凌冽的雾气与远处的楼阁纠缠不清,又添几分灵韵。
武、向二人对坐云亭赏雪,此间并无杂音纷扰,只有身旁煨酒的红泥火炉里,传来劈里啪啦的燃烧声。
望着漫天飞舞飘飘而下的雪花,武柒心绪如麻。
这半年来,无论是江湖上还是在朝堂上,齐王的手段都要激进不少,似乎是笃定老皇帝活不过这个严冬。
而数日前,血神教在各地兴兵作乱,为此老皇帝竟下了一道命燕王出兵讨贼的诏令。
正值夺嫡的关键时分,燕王自然不肯离京放弃大好局面,三番五次借故按兵不动。
雪灾、魔教、妖魔的重重肆虐下,怎么看大周黎庶都不会迎来一个安稳的新岁。
“师弟几时下山归家?”向琮伸出手接下几朵冰凉的雪花,不经意地问道。
“待雪缓下便动身。”武柒捧着温热的酒碗一饮而尽,一股暖流蔓延周身,令他舒服得打了个颤。
“时局如此,拖延不得。”向琮点点头,望着手心里的“鹅毛”逐渐融化成水:“掌门已派弟子下山赈灾救民、抵御邪祟。”
二人相视,一时无言。
年关将至,弟子居前照例挂起一盏盏大红灯笼,映得雪地几处好似鲜血般火红。
其中一间密室里,武柒闭上眼默默运转无相经里的神魂篇。
半年的苦修收获颇多,首先是身法已能做到身形轻巧、纵步如飞。
其次是那门剑术杀招,早已练成却苦于无处施展。
而最令武柒头疼的莫过于那毫无进展的神魂。
时间在这间狭小逼仄的房室里失去了它的刻度,很快就来到后半夜。
武柒压抑不住心中的烦躁,在黑暗中骤然睁开眼。
若非亲眼见识过,此刻的他恐怕只会对神识一说嗤之以鼻,正欲放弃,忽然脑海中一闪而逝那副幽狼啸月图。
“道图!观想道图!”武柒拍拍自己的脸,暗骂道:“武柒啊武柒,你怎能蠢笨至此?”
说着他抓起最后一根稻草,开始回想记忆中的那副道图。
半年前的惊鸿一瞥并未被岁月磨灭,在武柒的努力下缓慢勾勒出其中细节,随后逐渐臻至丰满。
眼前不再是定格的画面,习习晚风卷起泥土霉味,夹杂着淡淡草木芳香扑鼻,凄冷的月光下,玄狼昂首高吭!
“咔擦”脑海中传出蛋壳破裂的声响,而后愈演愈烈。
渐渐地密室不再安静,耳边传来积雪滑落声、雪水滴答声、风声、鼾声……
声声入耳好似雨滴,落在武柒心湖,泛起朵朵涟漪,不断碰撞而后交织出一副包含积雪、瓦片、灯笼、熟睡的男人等等具象的画卷。
武柒随之陷入一种玄妙的状态,不断用“听”到的线条完善着这幅真实而又立体的画卷。
直至他注意到画面中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方才反应过来,眼前呈现的正是弟子居周遭风貌!
“这就是神识?”武柒喃喃道,低头却见洁白的骨骼、跳动的心脏,这一幕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他急忙将注意力集中在丹田附近,只见一枚浑圆的妖丹,诡秘的紫色妖气缠绕左右,丹身还刻有如图腾一般狼头模样的图案。
正是这匹玄狼助他开辟出一洼积水大小的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