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喝酒
珞建军人没来，却来了电话。
周明诚借口上厕所，出去接了。
他接电话时，手一直在抖，他不清楚是《城南旧事》给他的震撼，还是顾北给他的压力。估计是前者居多，顾北比他年纪还小，怎么可能给到他多少压力？
“主编——”
周明诚将与顾北谈的过程，简明扼要地说了。
珞建军沉默片刻，道：“来聚贤楼吃饭吧，把顾北也叫上。”
“好的好的，我们马上过去。”
周明诚如蒙大赦，心里仿佛卸下了千斤巨石。
谈判，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只是，之前这种事也没少做，为什么不像今天这样难受，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周明诚放下电话，回到洽谈室，看着顾北那英俊的脸，顿时又心慌起来。
内流满面，果然，不敢面对的只是顾北而已。
哪是活不好干，只是人不对而已。
“周先生，主编正在聚贤楼，我们一起过去？费用的事，我们边吃边聊，如何？”周明诚客气地邀请。
“好。”顾北满口答应，穿上外套，背上背包。
珞建军递过来台阶，要是不下，这个台阶就没了。
未来老丈人的面子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顾北跟在周明诚身后，两人没有打车，步行了十几分钟，来到一家名为“聚贤楼”的菜馆。
里面的装修是古典风，红木桌椅，灯笼帷幔点缀其中，颇有点怀旧的感觉。
菜馆有三层，珞建军在二楼的包厢。
周明诚和顾北进去时，菜已上好，珞建军也早开始吃了。
见两人过来，珞建军只是用筷子招呼了一下：“随便找位置坐。”
周明诚是下属，顾北是晚辈，都没觉得珞建军的行为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
“谈得如何？”珞建军放下筷子，问是周明诚。
“说了稿费，千字75，周先生说还有版税——”
周明诚正准备站起，珞建军虚空按了下手，他便重新坐定。
珞建军将目光转向顾北。
“8%如何？”
普通作家是5%，成名作家8%，畅销作家10%，最高的是15%，至今只有王云之一人拿到过这个比率。
顾北略微思索，道：“10%吧。”
“行——”
“稿费？”
“按你们谈的算给你。”珞建军拍板。
这是珞建军今天的第二次退让，顾北再无话可说。
事情本就不复杂，三人坐一起，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周明诚上次就看出，顾北与主编之间，不是一般的熟悉。
所以吃了两口，便借口离开了，离开前去前台结了账。
……
包厢内，珞建军和顾北默默地吃着菜。
“你会喝酒？”珞建军问。
经历今遭，珞建军反思了自己，每每处理顾北的事情时，都会进退失据。
若是抛弃顾北是女儿对象这层身份，顾北无疑是惊采绝艳的。同时他没有诗人那样的敏感多疑，没有文人的酸腐迂执。
他不视力金钱如粪土，很懂得为自己争取利益。
他会待人接物，知道人情世故，但分人。
前两天，文化馆发福利，顾北全部给段红送了去，一箱方便面，一箱橙子，一袋香菇，一袋木耳，其实没什么钱，但就是让段红高兴。
至于珞建军，顾北就敷衍得很，上次还带了烟酒，这次——
“不会。”顾北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壶酒，“伯伯，这是我家里酿的，您尝尝。”
珞建军泰然接过，放平了心态，顾北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家里其他人喝酒？”
酿酒不仅程序十分繁琐，而且相当耗费粮食，顾北家又不是主营这个的，小量的酿，也根本不赚钱。所以，大概率是家里人都好酒。
“我妈小时候跟着外公外婆在水上讨生活，所以喜欢喝点白酒。外面的酒又太辣，不合我妈的胃口，我爸就学着自己酿了点。我家其他人都不喝。”顾北道。
这——
珞建军不禁对顾北的爸爸肃然起敬，这是怎样的绝世好男人。都说女婿看公公，媳妇看丈母娘，三十年后，必定一模一样。有这样的家教，顾北应该差不到哪去。
“哦，你外公外婆现在多大了？”珞建军道。
“两人都过世好多年了，外公是意外落水，外婆伤心过度，没两年也去了。”顾北道。
他其实穿过来就没见过外公外婆。
“……”
珞建军沉默，他与路长远也是有交情的，只是他没问，路长远也没提。
没想到老一辈也是痴情的种子，这样的故事他还只在话本里见过，现实中听说，依旧觉得感动。
“你也可以适当喝点，不仅对身体好，将来接触的人多了，难免应酬。”
说着，珞建军给顾北斟了一小杯。
“少喝点，只要不过量，就没事。”
顾北站起，躬身，双手上前，将酒杯托了过来。
珞建军默默点头，顾北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的熟练自然，可见对长辈的恭敬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不是想装就能装得出来的。
“好的。”顾北坐下，又问：“伯伯平常爱喝什么酒？”
珞建军摇头：“没有特别的爱好，就是嘴馋爱喝，你爸酿的酒就不错，很合我的口味。”
话里是对顾北爸爸的认可，话外却是肯定了顾北这个人。
珞建军能做到主编，不是只凭手段和背景，也是有学识的，与顾北谈起诗歌古词散文小说，也是头头是道。
米酒后劲足，顾北一直都知道，所以不敢贪杯。
珞建军渐渐地酒喝得多，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伸出食指，指点江山，拍着桌面，豪气干云。
梁实秋曾言：酒实在是妙。几杯落肚之后就会觉得飘飘然、醺醺然。平素道貌岸然的人，也会绽出笑脸；一向沉默寡言的人，也会议论风生。再灌下几杯之后，所有的苦闷烦恼全都忘了，酒酣耳热，只觉得意气飞扬，不可一世，若不及时知止，可就难免玉山颓欹，剔吐纵横，甚至撒疯骂座，以及种种的酒失酒过全部的呈现出来。
顾北在一旁笑脸陪着，点烟倒酒，偶尔附和两句，看珞建军这状若疯魔的样子，默默给自己定了个规矩，以后千万千万不能喝醉。
“兄弟，我告诉你，这酒啊，乃百药之王，不仅可以通血脉散湿气，还能祛风下气疏肝理气。早在西汉，《别录》中就有记载：酒，主行药势，杀百邪恶毒气。是好东西啊——”
“……”
顾北干笑不语，珞建军这是喝醉了啊。
不敢再喝下去了，顾北给周明诚打去电话，让他再回来帮忙，他可没有照顾醉汉的经验。
刚挂电话，却见一条未读信息。
珞可：“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车站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