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进错门
咚咚咚——
少女听见敲门声,站起来道:“应该是我爸妈回来了,我去开门。”
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人。
男人身材魁梧,浓眉方脸,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女人面目柔和,像个老师。
男人瞧见屋内还有人,问道:“家里来客了,你同学?”
少女一脸茫然:“啊,他说是二舅让他来的,不是你们安排的?”
女人见顾北局促地站在桌边,仿佛一个等待挨训的学生,催促父女二人道:“都别堵在门口,进去再说。”
女人向顾北打了招呼,又道:
“顾北你先坐,陪你珞叔喝点茶,我去做饭,马上就好。”
说着,拉着少女一起进了厨房。
男人坐在少女原来坐的地方,抿了口茶,问道:
“你二舅是?”
顾北这才想起,他们压根儿就不认识自己,而自己又从头到尾没说二舅的名字。
也就是说,对方还只当他是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于是解释道:“我二舅是路长远。他临时有事,去了趟火车站。就给地址,让我先过来了。”
男人恍然点头:“他说的是不是503?”
“对——”
顾北听男人的语气有异,却不知自己错在哪。
“我这是603——”
“啊——”
顾北尴尬得脚趾能抠出个三室一厅,同时又有些羞臊,这么简单的算术题竟然也能搞错。
男人安抚他道:“这也不怪你,我们这个小区没有4楼,有很多外卖员也经常搞错。”
“……”
这个现象倒是很常见,在蓝星,很多高层建筑,不仅4楼没有,14、24、34……,但凡带4的楼层都会被取消,更有甚者,一些带8的楼层号也没有。
顾北忙起身向男人鞠躬致歉,准备离开,只是礼物已经送了,却不好意思再提回去。
女人却从厨房跑了出来,挽留道:“小顾,来都来了,在这对付口得了——”
又向男人使眼色。
男人往厨房看了一眼,见女儿没有出来,心情稍微好点。
他心知这肯定是妻子给女儿安排的相亲,只是顾北太帅,怕不是个安分的,而且年纪看上去比女儿还小,不像是个会疼人的,若是两人真走到了一起,估计还要女儿去迁就顾北,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只是摄于女人的威严,终究还是缓和了脸色,道:“是啊,刚在楼下,我与你二舅已经碰过面,等下他也会上来,你就没必要再上下跑了。”
顾北只好战战兢兢地再次坐下。
等女人再次进入厨房后,空气突然变安静。
顾北不敢去看男人,目光看向门口,心中高唱“你快回来”。
真希望二舅能够立马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出现在眼前。
厨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聊过了?印象怎么样?”女人小声问着女儿。
少女无奈地撇撇嘴,刚毕业时,她还可以在父母面前撒撒娇,说什么这辈子不嫁人,就守着二老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温馨的时光一闪即逝,不到一年,就开始了花式催婚。
吃饭时提醒,这筷子都成双成对了,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还单着呢?下棋时说,棋都有对象,你的呢?逛街时问爸妈想要什么,必然是女婿、女婿、女婿——(此处略去一万八千个字)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怎么爸妈就这么想让她去坟墓里躺呢?
现在不催了,直接找人与她相亲。
今天更是过分,把人水灵灵领家来了。
就这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
她知道爸妈是为自己好,但还是不厌其烦。
“不知道。”少女翘着嘴,淡淡地回应。
“什么叫不知道,能不能好好说话?珞可,你要是烦了就直说,我从今往后再不插手你的事。”女人轻哼一声,板着脸来训斥。
“妈,我没有,只是我们今天第一次见,就说了两句话,什么都不了解。”
少女跺着脚解释,只是声音越说到后面越低。
“不了解,就加下联系方式,多聊聊。你那单位,男的不是老就是小,想找个合适的,不得猴年马月。”
见女儿没再知声,不反对就是默认,看来是有戏。
又劝道:“这次真不是我安排的。路长远的领导,就是楼下王叔,他女儿看上了路长远的外甥,让带家去见见。路长远怕饭桌上,领导以权压人,顾北的父母又都在乡下,他哪里做得了主,这才让我帮着打掩护。”
这掩护打的,女儿都要送出去了,代价是不是有点大。
少女心里嘀咕,却不敢将这话喧之于口。
听妈妈这么解释,少女心中的抗拒倒是消失了许多,只是想到刚刚对顾北的问话,又有种想钻地的感觉。
好尴尬啊,等会该怎么面对他呢?
转头瞅着客厅,见顾北和自己的爸爸正大眼瞪小眼,忍不住抿嘴一笑。
看来尴尬的不只自己一个。
很快,一桌丰盛的饭菜就准备好了。
长桌的一边坐着少女的爸妈,另一边,少女乖巧地帮爸妈和顾北盛好饭,挨着顾北坐了。
女人见此,乐得见牙不见眼,女儿什么时候这么懂事过?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女儿今天能这么柔和,还不是想给顾北留个好印象?这是个好的开始。
女人招呼顾北道:“都没什么菜,小顾,你就将就着吃,别嫌弃。”
“阿姨客气了,太丰盛了,桌子都快放不下了。”顾北忙接话。
又在面前的盘子里夹了点菜,开吃起来。
四人边吃边聊,大部分是女人拉着顾北聊一些家常,问他家几口人,做什么的,有什么困难没,问他在县城可还习惯,工作可还顺利,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顾北一一答了。
期间,顾北才知道,少女名叫珞可,在钟陵郡歌舞团做歌唱演员,似乎小有名气。只是顾北大学期间两耳不闻窗外事,工作了也没关心过文娱方面的事,所以没听说过珞可的名字。
爸爸名珞建军,妈妈叫段红,具体的工作没说。
“发表过文章没,笔名叫什么?”
听珞可说,顾北有在写作,珞建军忍不住插了一句。
“笔名叫周树,曾在《获得》发表过一首小诗,其他还没有。”
珞建军怔了一下,正要夹菜的手停在半空,问道:“那首《一切》是你写的?”
“啊,伯父见过?”
珞可笑道:“我爸在《获得》杂志做主编。”
顾北也怔了,还有这么巧的事?
珞建军点头道:“恩,见过,诗写得不错,就是戾气有点重。”
《一切》是北岛早期的代表作。
年轻时的北岛,经历了荒诞的动荡,经历了四海流亡,恨不能将一腔热血化为笔,化为诗,呐喊出心中所有的愤懑与不满。
怎能不戾气重?
顾北却不好说自己是抄的,讪讪回答:“不过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
珞建军还想挑点毛病,但将顾北的话一琢磨,又说不出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将少年涉世未深却故作深沉的情态描绘得淋漓尽致。
若是换做自己,或许也能想出同样好的句子,但绝做不到顾北那样的举重若轻。
这少年,有点东西。
饭菜吃到一半时,二舅终于想到给顾北打电话。
开口就是质问:
“在哪呢?怎么还没到?”
“我走错了,在楼上——”
“我不是提醒过你吗,怎么还能走错?你现在在干嘛?”
“我——”
“开吃了啊,都有谁?”
“……”
“哦,珞主编和段校长都在——”
“……”
“那算了,下次吧。”
“……”
“吃完了别乱走,等我去接你。”
“……”
顾北都怀疑二舅有透视眼和读心术了,自己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他就洞悉了一切。
忐忑,无助,尴尬……
他都无所适从了。
只得对桌上三人讪讪笑道:
“我二舅说,他那还有些事,就不上来打搅了。”
珞建军闻言,若有所思。
段红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