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该打
黑咕隆咚的胡同，张海洋把自行车蹬冒烟了。
在陈九成眼前唰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他身后追着的那群人分出几个追上去，还有几个堵住陈九成。
只有电线杆子上的一盏路灯亮着。
陈九成站在路灯下，看着将自己团团包围的食品厂工人，心里把张海洋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能跑，一旦跑了真就被当成同伙了。
打架他不怕，不见得谁输谁赢。
但无论打赢打输，自己都要完蛋。
高考是人生的第二个分水岭。
一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
一张薄薄的劳改通知书也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
陈九成自然知道自己要选哪个。
路灯下，陈九成抱着书包和他们僵持。
“你们的事和我没关系。”
“你不是他哥们吗？！”
领头的那个停自行车，走到陈九成面前。
脸上的鄙夷不带任何遮掩，像是看不起他不讲义气撇清关系一样。
此时后面的胡同里，之前去追张海洋的人又绕回来了。
“哥，那小子没影了，怎么办？”
说话的人扭头看向陈九成，似乎想要打他一顿来解气。
他上来踹陈九成一下问道：“知道他往哪跑了吗？”
陈九成一个没站稳撞在墙上，藏在书包后面的手悄悄摸向腰带解开扣子。
陈九成深吸一口气，看向他们解释道：“我不知道他住在哪，你们的事和我也没关系。”
食品厂领头的人站出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和他什么关系？”
“我刚到袜厂附中复读，和他认识不到两天。”
陈九成没说自己的名字，万一待会真打起来，也容易脱身一些。
听到陈九成的解释，领头的人忍不住啐一口。
“张海洋故意用你顶枪呗，真不是个玩意。”
陈九成默默点头，张海洋的确不是玩意。
他要不是故意喊一嗓子，自己现在都回家看书了。
“你帮我带句话给他，以后离翠翠远一点，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好！我再骂他几句！”
陈九成立马答应下来，还主动提供额外服务，握着腰带的手也微微松开。
食品厂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觉得陈九成挺好玩。
领头的那个，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看你也是工人子弟吧，以后离张海洋远一点，他可不会把你当朋友。”
陈九成听出里面有更多的故事，但是他没什么兴趣，只是点头答应。
不用人家提醒，他以后也会离张海洋远一点的。
这家伙真不是东西啊！
食品厂的几个人，骑着车又走了。
陈九成也拍拍后背的灰，把书包挎在身后，腰带也重新系好。
今晚真够倒霉的，他回头看一眼空无一人的胡同，骂了一句才往回走。
刚拐个弯到胡同里，他就被人一把拽住。
陈九成下意识地反手挥了一拳。
“哎呦！我草！”
张海洋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感觉鼻子都出血了。
陈九成一听是张海洋的声音，又补一脚上去。
张海洋捂着肚子吃痛的蹲在地上。
陈九成可算是刚刚那一脚的气给撒出去了。
这才蹲下来看着他毫无诚意地抱歉道：“没认出来。”
张海洋疼的直吸冷气，捂着流血的鼻子嗡声道：“你小子下手也太黑了！”
陈九成没接话，看着他说道：“刚刚那几个人让我给你带话，以后别找翠翠，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你以后也离我远点，我不想掺和你的事，我只想好好念书。”
张海洋擦擦鼻血，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一下说道：“今天对不住。”
“没关系。”陈九成说完站起来，吸吸鼻子往家走。
没走几步，张海洋又推着车追上来了。
“那些人还说什么了。”
“说你不地道，用我顶枪。”
张海洋讪讪不语，过了一会才解释：“我了解那几个人，不会真对你动手的。”
陈九成停下脚步，指了指自己衣服上没擦干净的脚印。
张海洋尴尬地往回找补。
“我刚刚一直在后面看着呢，他们要是真对你动手，我就出来了。”
“呵。”陈九成扭头就走。
张海洋又追上来，在旁边絮絮叨叨说自己的事情。
陈九成对他的故事没什么兴趣，但是也不能捂他的嘴，就当是听故事了。
张海洋有个相好叫黄翠翠，她是食品厂女工，还是厂里一枝花。
两个人以前是同学，只是后来张海洋父母失去了工作。
他自己也下乡插队去了，黄翠翠则是顶她妈的班去食品厂了。
张海洋插队的地方离京城不远，以前黄翠翠每到周末的时候都会去看他。
张海洋推着车说道：“那个时候我在乡下不好过啊。
每周就盼着翠翠来看我，每次她都会给我带她们厂的面包和吃的。”
陈九成忍不住扭头问道：“你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因为那些吃的心怀感激?”
“你不懂，五年啊，那个时候的一个微笑，一块面包对我来说都是恩赐。”
张海洋挤出一抹微笑说道：“那个时候人家是工人，我算什么东西，我是高攀了。”
陈九成没说话，他以前在北大荒兵团的时候，看过很多下乡知青，一个个过的都不好。
城里的公子哥大小姐，忽然到乡下自力更生，还要遭人白眼。
日子的确难过的很。
但是黄翠翠更不容易，陈九成对张海洋没什么同情心。
现在被人追着打，肯定是他始乱终弃！
非人哉！
现在张海洋父母回京城了，也即将恢复工作。
这小子还被调回来能在高中上课准备考大学，肯定是后悔了呗。
等他考上大学，以后就是大学生，大学毕业就是国家干部。
黄翠翠呢，还是一个普通工人。
工人的优越性消失了，她还是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工人。
两人的差距比以前更大，而且还反转了。
张海洋看陈九成的表情就知道他怎么想的，继续说道：
“是我妈不同意，还单独去找她了，让她不要耽误我进步，翠翠之后就和我断了关系。
我去找她她也不见我，那些人就是来帮翠翠出头的，领头的那个也喜欢翠翠。”
张海洋忍不住叹一口气，这些话他都憋死了。
以前的同学朋友还没回城，他想找人说都说不着。
上次和王燕妮说，没想到被王燕妮好一顿骂。
现在终于忍不住和陈九成说出来。
或许是不太熟悉的缘故，他说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他看向陈九成说道：“兄弟，你能理解我吗？”
陈九成本来都抬脚要进院子了，又转过头看向他说道：“理解不了，你的故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接近我安好心了吗？”
张海洋：“我...我当时......”
他话没说完，陈九成已经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