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见
秦国，临安城
正值秋季，细雨连绵，城中的叫卖声都少了许多，平常吵吵闹闹的城像是被下了禁声符，不过这种恬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赶不上了，赶不上了，完了，肯定又要被夫子骂了。”
只见一名面容清秀白皙的少年在雨中匆匆跑过，手中还拿着一卷竹书。
就这样到了书院门口，浑身湿漉漉的少年正想走进书院，就被一声呵斥拦下。
“秦池，我上次怎么和你说的，自己去把《道德经》抄20遍再来听课！”
“哈哈哈，夫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有点事才来晚的吗。”
秦池打了个哈哈，刚准备瞒天过海，后领就被一把抓起来扔到了门外。
“夫子也真是的，不知道爱幼吗，下手没轻没重的。”
秦池只能苦哈哈的开始罚抄那厚达三尺的《道德经》。
书才抄写一半，突然有碎石落到秦池身上，他刚抬头正欲骂人：“不是谁乱扔石子...啊？”
只见天幕仿佛被一分为二，大地也开始接连颤动，伴随而来的还有起此彼伏的哭喊声与尖叫声。
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推开了秦池，还朝他喊着：“别愣着了小孩，天塌下来了，快逃命吧。”
秦池抬头一看，临安城内似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人挤人的情况到处都是，秦池原来想先回家看看怎么样了，却被汹涌的人流携带着往城外走去。
一月匆匆而过......
一场不知因何而来的大灾厄，席卷了整个秦国，无情而又残酷的将秦池席卷而去。
无力。
窒息。
绝望。
干涸的田野上随处可见饿殍的尸体。
在烈日的暴晒下，足以淹没山林的难民们缓步前进，他们眼神空洞，呆呆望向前方，几乎失去人性的思考和理智。
前边人刚踩下的脚印，转瞬间又被后边人脚印覆盖。
秦池是其中一员。
他没想到，这所谓的灾厄，竟然只用短短一月，就将大秦变得分崩离析。
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汹涌燃烧，肆无忌惮的灼烧胃壁，将那股无力感与刺痛感蔓延向全身。
“娃子，喝点水吧。”
有妇人见秦池还小，于心不忍，递来一个盛了一半水的葫芦。
水不能解饿。
但在这种什么食物都没有的情况下，多少能带来点饱腹感，减少饥饿无力的痛苦。
“王婶，谢谢您。”秦池礼貌道谢，随后大口大口饮水。
清凉的水流滋润了裂开的嘴唇，没有在口内过多停留，便被直接吞进肚子，暂时安抚了咕咕叫的腹部。
将水葫芦还给王婶。
秦池继续迈步前进。
“听说再过不远处，就有一座城池，到那里应该会有施粥棚，我得加快脚步才行”，秦池心中默念，手持木棍抵地前行。
他可不想因为饿死这种理由，丢掉了宝贵的生命。
又走了半个时辰。
许系脚步忽停。
并非是已经抵达目的地，而是耳中听到了一阵时有时无的婴儿啼哭声。
“被抛弃的新生儿吗……”
秦池再次迈步前进，步步紧跟饥民的队伍。
他很清楚。
这种时代背景下，有婴儿被抛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父母自身都难以生存，又哪来的余力去照顾婴儿。
在饥荒的年代遇见这种事情，最好的做法是当作无事发生。
秦池这样想着，默默垂下眼睑。
打算充耳不闻。
打算视而不见。
周围的其他人亦是如此，包括先前给水的王婶一家。
不是他们不善良，不是他们没仁慈之心，而是在这样的饥荒岁月，想要养育一个新生儿，就意味着要减少自己的口粮，减少生存下去的希望。
两相对比，众人还是更愿意选择自己。
啪嗒——
啪嗒——
沉重的脚步声像是一次次道德谴责。
叩击在众人的心口。
陡然，秦池停下脚步，他抬头望向空中的太阳，像是终于做出什么决定，在其他人诧异错愕的目光中，快速脱离饥民队伍，朝刚才听见声响的方位飞奔而去。
“这种食物匮乏的时期。”
“如果放任不管，那孩子的下场恐怕——”
秦池默默加快速度。
在荒草中搜寻，在硌脚的石头上奔跑。
渐渐的，那些荒草的高度没过了秦池的膝盖，每一步的迈出都需要奋力拨开坚韧的枝丛，热风在耳旁呼啸，带着荒草摩擦的沙沙声。
披荆斩棘。
勇往无前。
就像是无数童话故事中描绘的那样。
小小的手臂拨开困难，稚嫩的双足踏服险阻，无畏的勇者终于抵达目的地，在一棵枯树的下方，找到了被布包裹起来的女婴。
阳光自天空降下，被掉没了叶的枯树枝丫分割成无数份，零零散散，光影斑驳。
秦池蹲下身。
抱起那明显出生不久的婴孩，为其遮蔽烈日。
“终于找到你了”，他轻声道。
女婴的皮肤很白嫩，犹如初绽的花瓣，透着淡淡的粉红晕儿，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奇注视着秦池那张过热过累的涨红面孔。
小巧的鼻子微微翕动，身躯蜷缩在秦池怀里，变得无比安静。
似乎是觉得在秦池的怀里很有安全感。
“看来没什么大碍。”
见女婴睡得香甜，秦池松了口气，紧接着以尽可能轻柔的动作，抱着女婴朝原先的队伍返回。
虽然有点困难。
但秦池不想放弃这个孩子。
至少，要去尝试一下，让她在这场饥荒中活下来。
秦池无视了其他人的诧异，在所有人的选择选择放弃的时候，将濒临死亡的女婴带回，视其为亲生妹妹。
秦池用自己仅剩的食物，换来了一些母乳，让女婴不必忍受饥饿。
相对应的，失去最后口粮的秦池，只能强忍着腹部的痉挛，在每个昼夜感受身体的无力和虚弱。
好在秦池的运气不错。
在真正饿死之前，秦池带着女婴跟随着饥民队伍，抵达了一方尚有余粮的城池，从施粥棚那得到了救命的热粥。
秦池活下来了，和他的妹妹一起活下来了。
经过多方打听，秦池知晓了城池的名字叫安海城，隶属于一个拥有仙人的王朝，每隔五年的时间，就会有仙人来测试资质收徒。
虽然在饥荒之前，似乎已经见到了伟岸的仙力，但是秦池在真正听到仙人消息的时候，依旧是震惊的合不拢嘴。
不过他们的运气似乎有点差，上一次收徒刚过去没多久，下次还要等一个新的五年。
秦池决定在黑石城留下来，参与那五年一次的收徒，为此，他开始想办法挣钱，先养活自己和妹妹。
想到这里，秦池温柔的摸了摸妹妹的脸，说道：“既然你是我捡来的，那你的名字就由我来取了，不如你就叫秦婉玉吧。”
......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或许是因为饥荒带来的痛苦，适应了黑石城的舒适生活之后，秦池经常感觉时间飞快。
只是。
秦池对于自己初来乍到如何求生，对于自己与妹妹婉玉相处的记忆，还有与街坊邻居打好交道的过程印象都非常深刻。
“算算时间，距离那仙人来收徒只剩一年。”
窄小的木屋内。
家具很少，地面明净。
秦池沉吟着，用黑炭在墙上划下一道深痕，这样的痕迹已经有四道，象征着第四年。
今年的秦池近十六岁。
经过四年的打磨，沉厚的内在，成熟的心智，使得他看上去比同龄人来得可靠。
“兄长！！”
柔软纯真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几乎是同时，一道小小的身影跳上秦池后背，亲昵的趴着，显露出稚嫩的安心面孔。
“你啊你，总是这么调皮。”
秦池语气无奈。
轻车熟路的提起女孩后脖颈，将其放到地面上。
“哪有，兄长冤枉婉玉。”落地后，女孩不满的反驳起来，她边说边拉住秦池的衣袍，整理她刚才乱动形成的褶皱。
表情很认真，动作很仔细，就像是在处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
待到一切结束。女孩方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笑容纯真，灵动可爱，五岁的她就像是最为无瑕的瓷娃娃，让秦池忍不住薅上一把。
“不可以揉婉玉的头！”
听着女孩可爱的反抗声，秦池笑道：“为什么不可以？”
女孩煞有其事的掰着手指，细数着：“隔壁奶奶说过了，摸小孩子头会长不高的，兄长已经摸很多次了，再这样下去，婉玉长不高怎么办！”
秦池又好奇：“那小婉玉长高后，打算做些什么？”
女孩没有犹豫：“帮兄长挣好多好多的钱！！”
“哈哈哈，这样吗，那还真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情。”
秦池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