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心虽善，但不可欺！
陆大元去镇上割了五斤卤好的猪头肉，买了十斤大米。
原本十几文一斤的大米，已经涨价到了三十文一斤。
粮店掌柜的说，今年错过了农时，很多地方都来不及种粮食了，加上瘟疫死的人多，等到了年末，价格可能会更高。
陆大元到了刘家集，远远的就看见一群人在出殡。
到了跟前才看清楚，抬的不是棺材，而是一口破草席。
两个汉子用麻绳绑着席子两端，颤颤悠悠的抬着。
一个老妪和一个小孩跟在席子后面，悄悄抹着眼泪。
这几个人都是面有菜色，身体显得十分虚弱。
尤其是两个抬席子的汉子，走两步就要喘一喘，看着十分吃力。
他们看见陆大元，目光麻木而冷漠，毫无生气。
但是当目光看到陆大元手里的猪头肉时，几个人眼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就像是饿狼看到了羔羊，恨不得马上扑上去肆意狂咬。
两个汉子用危险的目光打量陆大元，待看到他强健的体格后，眼中的精芒顿时消失了不少。
只是脚步慢了下来，似乎有些迟疑。
那个小孩看着陆大元手里的猪头肉，忍不住咽起了口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阿婆！肉！我想吃肉！”
老妪抬起头看向陆大元，浑浊的老眼露出悲戚之色，缓缓捂住了小孩的眼睛：“乖，咱不看……那是别人的，咱不看啊……”
陆大元停下脚步，将手里的猪头肉撕下一大块，递给了老妪。
“大娘，给孩子吃吧。”
老妪怔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陆大元：“这……这怎么使得……”
两个汉子再也按捺不住，一下将草席放在地上，来到陆大元身边，伸手去夺。
陆大元手臂刚要发力，想了想又松开，任凭两个汉子将肉抢走。
俩人拿到肉后，干净利落的将肉分成四份，递给老妪和小孩：“婶子，豆儿，你俩吃！吃吧！”
老妪冲着陆大元露出感激的神情，悄悄抹了把眼泪。
“谢谢……”
四个人拿着肉狂啃，就连老妪的速度也不慢，噎的连连翻白眼。
陆大元静等着他们吃完。
两个汉子搓着手，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陆大元。
陆大元想了想，将剩下的猪头肉递了过去，道：“你们慢点吃，千万别撑着……”
年纪大一点的汉子又小心的将肉分成四份，分完之后将自己那份塞进嘴里大嚼，香的直翻白眼。
片刻之后，吃完肉的汉子满足的摸着肚子，朝着陆大元弯身道谢。
“多谢壮士……我们已经十几天没吃过饱饭了……”
陆大元问道：“这么严重吗？你们没有余粮了？”
汉子道：“本来各家各户还有些粮食，可官府走后没多久，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帮强人，挨家挨户的抢粮食，抢的一干二净……”
陆大元皱起了眉头：“强人？你们没报官吗？”
汉子叹了口气：“报了没用，官府派了几个差人看了看就回去了，说过些日子会调拨粮食给我们，可到现在也没见过一粒米。”
陆大元沉默着，眉头拧成了川字。
他思量了一会儿，问道：“请问大哥，刘桥家在何处？”
那汉子伸手往村里一指：“从这往南走，最南头西边第一户就是……你是刘桥的亲戚吗？这孩子可怜啊！唉！”
陆大元道了谢，拿出一块碎银子给了汉子，道：“去买点粮食，先撑一撑吧。”
汉子怔住了，他直勾勾的看着银子，眼眶瞬间湿润。
噗通！
汉子一下跪在地上，其他几人也一起跪了下去。
“多谢壮士！多谢壮士！”
陆大元略略思量，将几人扶了起来，道：“我给你们指条路，你们去三十里外的青岩村，那里有一位大善人叫陆永昌，免费给村里人发粮食，你们去求他，他肯定能帮你们。”
“啊？”汉子难以置信的道：“这是真的吗？”
陆大元点点头：“千真万确！你们先去村里找里正陆伯奢，就说是陆大元让你们来的，让他安排你们留在村里，等安顿好之后，你们就一起去陆永昌家领粮食。”
“太好了！太好了！婶，我们有救了！”
老妪也一脸泪水，激动的连连点头。
陆大元道：“你们可以多找点人一起去，青岩村也死了不少人，村里的土地，肯定能养活你们。”
“好！好！”汉子连连点头：“我们现在就回村，去告诉村民们！多谢壮士！”
陆大元点点头：“去吧，回头你们到了青岩村，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我就叫陆大元！”
几个人千恩万谢，和陆大元道别。
陆大元循着汉子指的路，进入了村里。
有人挎着篮子在挖野菜，还有人扒了树皮，几个孩子聚在一起，在地上拿铲子挖着什么，不一会儿掘出一条蚯蚓，顿时争抢了起来。
村里一条鸡狗都见不着，看见陆大元进村，顿时有些人围了过来，跟陆大元讨要吃的。
陆大元本想着将米送给刘桥他娘，见到这种场面，只好将包袱里的米袋拿了出来。
众人顿时一哄而上，疯狂争抢起来。
米洒了一地，众人趴在地上拼命的捡拾，还有人直接就生着塞进嘴里咀嚼。
陆大元叹了口气要走，两个壮实一点的汉子对视了一眼，起身将他拦住。
“你身上还有什么……都拿出来！”
周围的村民见状犹豫了一下，也纷纷围了过来。
砰砰两声，两个汉子被陆大元一脚一个踢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当场断气。
陆大元环视四周，这一下镇住了所有人，顿时惊恐的让开一条路。
陆大元踏步而出，面无表情从他们身边经过。
我心虽善，但不可欺！
来到刘桥家，进门就看到一个李太太颤巍巍坐在地上，正伸手抓弄着什么。
她手里抓着一只碎瓷碗，里面有些黑漆漆，黏糊糊的汁液，搅拌了半天之后，老太太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默默的走进里屋。
陆大元悄悄跟了进去。
屋里散发着浓郁的屎尿味，里间炕上躺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汉子，身下已经被污物浸染，散发着恶臭。
他的一条腿断折，呈现出扭曲的姿态，裤腿处不断往外流着脓水，整根腿肿胀的跟树桩一样粗。
面如白纸，气若游丝，进气比出气还少。
老太太艰难的爬上炕，将碗里的粘稠液体倒进嘴里，然后趴在了汉子身上，枯树枝一般苍老的手，轻柔的拔开汉子的嘴唇，将自己的嘴贴了上去，缓缓往里吐了进去。
陆大元全身剧震，呆立当场。